王思宇的名字,梁桂芝并不陌生,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经知道了。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当时柳大元出事后,他的父亲柳翔云气到吐血,请了病假到外地养病,不肯为自己的儿子说半句话,而当时又恰逢柳翔云年龄到杠,影响力已经极为有限,即便是他打了招呼,下面的人也不见得会买账。   因此,唐婉茹从国外匆匆返回后,就哭哭啼啼地跑到她这里,希望梁桂芝能够跟青州市的领导打招呼,请他们疏通关系,争取对柳大元从轻处理。   梁桂芝得知情况后,不敢怠慢,就给他熟识的程市长打了电话,可程市长坦言,他很快就要离开青州了,这件案子是青州市的某些人在搞秋后算账,他是没有能力去干预的。   程市长这番话实际是别有用心的,他走得不甘心,所以临走时也不忘记往老对手的脸上泼脏水,借着这个机会挑拨离间,为市委书记张阳在暗中树敌。   梁桂芝对青州市的情况也有所耳闻,听程市长这么一说,自然就联想到了那位强势的市委书记,她虽然和市委书记张阳的来往不多,但唐婉茹的事情,她没法不管,于是在几番踌躇后,她还是硬着头皮打了电话。   青州市市委书记张阳在电话里倒是很热情,说一定过问此事,请梁主任放心,但事后的处理结果显示,这位强势书记根本就没有买她这位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帐。   没办法,这倒怨不得别人,谁让柳翔云做人太耿直,他当初和程市长联手对抗张阳,又在出事前频频在常委会上放炮,搞得那位市委书记灰头土脸的,老对手的儿子出了问题,张阳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品格高尚了,哪里还会为他站出来说话?   梁桂芝虽然是一位很有分量的办公厅副主任,但影响力有限,还奈何不了像张阳书记那样的一方大员,碰了软钉子也实属正常。   在得知判决结果后,梁桂芝勃然大怒,派督查室副主任朱建昌亲自带人过去进行了调查,结果无功而返,对方已经将案子办成了铁案,根本没办法翻过来。   通过翻阅朱建昌带回的材料,梁桂芝很轻易地发现,上面的罪名虽然很多,但导致柳大元最终入狱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雇凶伤人,而那个被刺伤的人,就是一位叫王思宇的委办科长,从那时起,梁桂芝就记住了王思宇的名字。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这位王科长竟然被调到省委督查室,还占了督查室内一位副调研员晋升的名额,这可不是正巧撞到她的枪口上了么?   虽说梁桂芝不是很记仇的人,但还没有大度到对王思宇既往不咎的地步,毕竟她对于外甥女唐婉茹抱有深深的负罪感,作为婚姻介绍人,她对唐婉茹的不幸婚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每当看到王思宇,她就会想起很多事情,心情会变得很糟糕。   作为一名在机关单位打拼三十几年的副厅级干部,梁桂芝有许多办法可以整治这位下属,并且让他背后的那位焦大秘无话可说,她已经设计好了步骤,让王思宇自己跳进陷阱里,到时候捅了大篓子,任谁都护不了他。   正当梁桂芝打算把自己的那些计划一步步实现时,东湖区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那位常务副区长栾奕为了减轻罪行,像疯狗一样地乱咬人,当看到丈夫俞汉涛面色苍白地坐在书房里发呆时,梁桂芝知道,她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梁桂芝很想帮助他走出泥沼,但她更怕自己也陷进去,毕竟作为夫妻,要说自己对俞汉涛做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那当然是没有说服力的,不要说组织上不相信,她自己都觉得张不开这个口。   梁桂芝是知道丈夫有问题的,但不清楚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因为现在的官员,没有任何问题的官员少之又少,带病提拔的更是比比皆是,毕竟绝大多数干部,在经济问题上是在打擦边球,有些人擦着擦着就踩过线了,有些人则处在边缘,只要踩好那条线,多半没有问题。   在和省委副秘书长,办公厅厅长韩向东谈话后的第二天晚上,梁桂芝就向丈夫摊了牌,问他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是多大的问题,梁桂芝很清楚省委常委会上对这件事情定的调子,“从全局利益出发,抓大放小。”   俞汉涛经不起她的再三追问,只好垂头丧气地回道:“可大可小,专案组找我谈话的时候,我认了一小部分。”   他这句话回答得很含糊,梁桂芝却已经了然在胸,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捂着嘴巴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终于坐回沙发上,冲着满眼无助的俞汉涛低声道:“那部分钱绝对不能放在家里,如果上面有人想把你挖出来,那专案组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对我们家进行搜查,要是查出的财产超出我们的合法收入,不光你要坐牢,我也会被你害死。”   俞汉涛的脸上青红不定,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低声道:“已经全部转移到亲属家里了,我的身上没钱。”   “糊涂!”梁桂芝忍不住轻轻呵斥了丈夫一声,哑着嗓子道:“太少了也不行,必须要留出一部分,但要想好该怎么解释。”   俞汉涛闷着头抽了一根烟,摇头道:“没用的,这几天我感觉快扛不住了,这些家伙都是办案老手,逼得太狠了。”   两人商量了一晚上,终于决定,想办法请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镜站出来为俞汉涛说话,只要他表了态,专案组肯定会罢手,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这次的事情,实际上是方家在向侯家开炮,俞汉涛最有利的地方,就是他既不是方家的人,也不是侯家的人,但要想直接联系方如镜,恐怕很难,毕竟方如镜对梁桂芝的印象不佳,要想走通方如镜的路子,就必须从他的秘书何仲良处着手。   梁桂芝万万没有想到,她邀请何仲良时,竟牵涉到了王思宇,这位自己一直想整治的年轻人,这时竟成了自己一家人的救命稻草,或许只有通过他,才能化解一场严峻的危机,梁桂芝现在想的,已经不是争取省委副秘书的职务了,而是夫妻间齐心合力,争取毫发无损地度过这道难关。 第133章 尿遁   下班后,梁桂芝返回家中,刚刚打开房门,一股呛人的烟味便扑面而来,梁桂芝忍不住咳嗽几声,轻声埋怨道:“老俞啊,烟抽得不要这么凶!”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窗帘都已经拉得严实,俞汉涛正坐在沙发上闷头吸烟,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蒂,梁桂芝换上拖鞋进屋后,先把屋子里的窗帘都拉开,推开几扇窗子,让空气流通起来,这时呼吸才稍稍顺畅些。   俞汉涛见老婆回来后,只是抬头轻轻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又低下头来,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上一口,嘴里吐出浓浓的烟圈,盯着它晃晃悠悠地升空,在眼前淡化,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桂芝见他不听劝告,一时心头火起,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抢过俞汉涛手中的半截烟,用力掐灭后丢到烟灰缸里,拿着烟灰缸走进卫生间,倒掉后清洗干净,推门走出来时,却发现俞汉涛手里拿着结婚证,翻弄了几下,随手丢到茶几上,耷拉着脑袋低声道:“桂芝啊,要是晚上的事要是没办成,咱们就离婚吧,我不想连累你和孩子们。”   梁桂芝站在原地怔了一下,手里的烟灰缸‘咣当’一声落在地板上,滚出老远,直至撞到墙角的沙发腿上,才停了下来。   梁桂芝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她慢吞吞地走到沙发前,转身坐在他旁边,摘下眼镜,伸出手指擦了擦有些潮湿的眼角,抬手拍了拍俞汉涛的大腿,轻声道:“我说老俞啊,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孩子们都这么大了,离什么婚,老伴老伴,就是到老的时候有个伴,人这一辈子难免会遇到沟沟坎坎,你可要挺住啊。”   听了她这一番劝导,俞汉涛也不禁微微动容,他转身从旁边的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存单,递到梁桂芝的手里面,轻声道:“你看看,我让大侄子用他的名,把钱都打到廉政账户里了,都在这里了。”   廉政账户是“581”,这三个数字的谐音是‘我不要’,最早是江南省推出的,各地在后来纷纷效仿。俞汉涛可能不知道,但梁桂芝心里是有数的,上届华西省的人大会议上,曾经有多位人大代表提出预案,建议取消廉政账户,就是因为这个账户可以被人利用逃避检查,有的干部在得到风声的时候,就将一部分赃款提前打到账户上,等纪委办案人员来检查的时候,就说收到的礼金都已经上缴了,这样就让办案人员无法继续调查,毕竟即便办案人员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掌握所有的证据,廉政账户就成了避难账户。   梁桂芝戴上眼镜,拿过存单看了一眼,目光就有些呆滞,失声叫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俞汉涛腾地站起来,情绪激动地低声吼道:“这还多吗?现在外面一个实权科长都能搞到几百万,我在下面当了这么多年的区委领导,身上能不沾腥嘛!”   梁桂芝把存单丢到茶几上,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老俞,你先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俞汉涛的手抓挠了半天,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来,在手里摆弄了半天,随后捏成一团,低声抱怨道:“就这点钱,要是真叫起真来,把全国的区委领导都抓起来查,我俞汉涛还是廉政模范。”   梁桂芝险些被这个榆木疙瘩气乐了,但现在火烧眉毛,实在是没心情笑出声来,她运了半天的气,才皱着眉头招手,让俞汉涛坐过来,指着茶几上的存单道:“这存单是双刃剑啊,最重要的问题,是日期不对,如果是在调查组找你问话之前把钱打进去,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现在搞不好,反而会成为别人手里的证据。”   俞汉涛闭着眼睛瘫坐在沙发上,摆手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刚才仔细想了,咱们和方书记非亲非故,他哪里会真心帮咱们说话,除非咱们肯投靠方家,这张存单就当做把柄送上去好了。”   梁桂芝抬手扶了下眼镜,沉默半晌,也知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官场上的事情,大半是靠交易来解决的,如今事情紧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筹码了,只能投靠过去。   好在方家正在向侯家亮剑,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副厅级的实权干部,而俞汉涛也是正处级干部,想必方如镜还是会慎重考虑这个交易的。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一家就被绑在方家的战车上了,成了人家打击政敌的马前卒,以后的日子,多半也不会太好过,想想那位侯副省长,梁桂芝就有些胆战心惊,那位也是华西政坛上无人敢惹的人物,早在担任省城市委书记期间,他就曾有一句名言:“谁惹火我一次,我毁掉他一生。”   侯副省长在华西省经营半生,曾被誉为本地改革派的一面旗帜,此时虽然稍稍受挫,但还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如今战事刚起,方侯两家的争斗,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这时候加入方家的阵容,实在是不智之举,但正如俞汉涛所说的,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梁桂芝心里难过之极,又是一声叹息,闭上眼睛,微微摇头道:“老俞啊老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面对梁桂芝的指责,俞汉涛确实是无话可说,其实他心里也是有苦道不出,本来俞汉涛在国土局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廉政模样,不管什么样的人送礼,都是冷着脸退回去,因此上了几次电视采访,任谁提到国土局,都会知道那里有个姓俞的“榆木疙瘩”,不通世故人情,就因为这点,他被某位市委领导看中,调到区里任副区长。   可当了副区长后,看中他的那位市委领导因为出了问题,被降职调走了,他在区里的工作就很不顺心,并且身边有个能干的老婆,外人都以为他是夫凭妻贵,风言风语就多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传言久了,就有许多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搞得他心里烦闷不堪,加上仕途失意,风光不再,渐渐的,他就意志消沉下来,经常靠借酒浇愁来排遣心中的愤懑。   时间一长,很多人就都知道俞副区长喜欢喝酒,于是就有人投其所好,经常邀请他出去喝酒,而每次他都喝得酩酊大醉,有次醒来后却发现,公文包里多了一沓钞票,他是打电话要退回去,结果人家死活不承认,并且打趣道:“俞大区长,行贿可是构成犯罪的啊,您可别冤枉我。”   俞汉涛见钱也不多,就本着下不为例的念头收下了,可没想到这种事情,只要开了头,便没有下不为例的说法,到了后来,生个小病住几天院,都能收到上万的礼金,这积少成多可了不得,十几年下来,这钱多得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但有些事情他是清楚的,如今的世道,已经有点无官不贪的意思了,小偷偷出贪官,情妇吵出贪官,日记写出贪官,大火烧出贪官,地震震出贪官,出言不逊被网友人肉搜索搜出贪官,反腐倡廉搞了好多年,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最后成了一个贪官倒下去,千万个贪官站起来的现象。   自己拿的这点钱,算什么呢?想到这,俞汉涛就又愤愤不平起来,要怪只能怪自己贪杯误事,在酒桌上对栾奕那条疯狗吹了几句牛皮,结果搞到大祸临头,他叹了口气,拿双手捂住脸,低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盼着晚上一切顺利了。”   ——————   晚上八点,在德胜楼大酒店的三楼包间里,梁桂芝夫妇正坐在桌边抿着嘴轻笑,而何仲良拉着王思宇的手,绘声绘色地向那对夫妇讲述王思宇打高尔夫球时的情景,不时还挥动一下右手,做出挥杆击打的动作,接着手掌握成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向俞汉涛的方向,嘴里发出“扑通”一声,随后他摊开双手,梁桂芝夫妇就配合着他的动作,放声大笑起来。   王思宇眼角的余光瞥到梁桂芝,发现这位顶头上司,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此时竟笑得如同小姑娘般清纯可爱,眼睛里放着天真无邪的光彩,与平日里的表现判若两人。   在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后,王思宇不得不再次打心眼里佩服这位梁主任,真是天生的好演员,怪不得能从男人堆里杀出来,坐到那么高的位置。   而据王思宇观察,坐在她旁边的东湖区区委副书记俞汉涛就差得很多,那笑声里充满了献媚的意味,脸上的表情也极为坚硬,上面的肌肉不时地抽动几下,暴露出内心深处的惶恐不安。   好演员不止一位,何仲良的演技同样不差分毫,自从进屋之后,他就对王思宇表现得极为热情,一直拉着他扯闲话,那个亲热劲,就如同无话不谈的多年好友一般,完全不像是初次在一起喝酒。   王思宇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抬高身价,所以也很配合他,不时撇着嘴摇头,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两人眼中闪过的狡黠目光没有逃过梁桂芝的眼睛,只是梁桂芝身在局中,对于这种表情,她给出了错误的解读,那就是,何仲良是在借着喝酒的机会,故意冷落自己夫妻二人,为王思宇前段时间在督查室受到的冷遇出气。   想到这,她不禁心里暗自苦笑,望了坐在何仲良身旁的王思宇一眼,自己酿下的苦酒当然要自己来喝,假如没有前面那档子事情,或许,现在的事情会更加好办,单单凭着这位小王主任与何大秘之间的交情,只要请他为俞汉涛说句好话,也许根本不必方如镜出面,只需何大秘打个电话,专案组那边或许就会卖他这个人情,毕竟那个所谓的专案组,其实就是方家的嫡系人马,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只能把自己和老俞贱卖了。   王思宇瞥见了梁桂芝投来的复杂目光,在微笑着听完何仲良的轻声低语后,点点头,摸过酒杯,站起来道:“主任,我借花献佛,敬您一杯酒,多谢您在这段时间里对我的关心和指导,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多担待,以后我一定会努力专研业务,把您分派的工作做好。”   梁桂芝端着酒杯站在那里,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对于王思宇释放出来的和解信号,她心里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站在悬崖边的人,才会真正体会到善意与真诚的可贵,被何仲良冷落半天的她,现在才找回了副厅级干部应有的尊严,梁桂芝哑着嗓子咳嗽两声,双手端着杯子,轻声道:“小王主任言重了,你是青年俊杰,前途无量,能够和你共事,是我梁桂芝的荣幸,来,小王主任,干杯!”   两人轻轻撞了下杯子,一饮而尽,那边俞汉涛也不敢怠慢,慢端着酒杯站起来,冲着何仲良道:“何大秘,多谢您今天赏光,我再敬您一杯。”   何仲良这时就把高姿态稍稍放了下,也跟着站起来,拿杯子和俞汉涛碰了下,抿嘴喝了一大口,然后微笑地看着俞汉涛把杯中酒清掉,点头道:“早就听说俞书记好酒量,名不虚传啊。”   这时梁桂芝已经放下杯子坐好,她听到这话,就见缝插针,抬手扶了扶眼镜,幽幽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何大秘,不瞒你说,我们家老俞别的都好,就是好喝个小酒,结果在醉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就会犯些错误,偏偏记性还不好,有些事情酒醒时忘得死死的,这阵子记起来些,真是追悔莫及,不知该怎么办好,还请何大秘帮着指条出路。”   她这话说完,屋子里就变得静悄悄的,俞汉涛本来正拿着筷子去夹菜,这时却如同泥塑一般,张大了嘴巴一动不动,而何仲良却端着茶杯微微转动,表情里似笑非笑,梁桂芝把眼镜从脸上摘下来,低下头来,拿眼镜布轻轻地擦着镜片,心里忐忑不安,她知道,何仲良下面要说的话,将会决定她们夫妻两人的命运,在这种关键时刻,她也没了往日的镇定,那双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王思宇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之前在听到俞汉涛的职务时,他就产生一些怀疑,但没有最终确认,现在梁桂芝把话挑明了,倒让王思宇感觉有些不自在,他知道,从今以后,梁桂芝这头雌狮子,以后在自己面前,只能装成温顺的病猫了,因为她已经主动把鞭子送到自己手里了,至于为什么送,那也是很明显的,是想让自己开口说话,帮他们夫妻两人度过难关,看来这两口子确实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问题真的有那么严重?王思宇不禁微微皱眉,也把目光投向何仲良,刚要开口询问,却见何仲良拿着茶杯轻轻抿上一口茶,微笑道:“方书记是极有主见的人,做他的秘书,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能说,不该管的事也绝对不能管,抱歉,两位,那件事情我爱莫能助。”   “啪!”俞汉涛的手一抖,那双筷子掉到盘子上,溅起一片菜汁,但他恍然未觉,双手抓着头发不吭声,而坐在旁边的梁桂芝却似平静下来,缓缓戴上眼镜,微笑着注视何仲良,轻声道:“知道了,何大秘,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能赏光……”   她的话还没等说完,却见何仲良连连挥手,梁桂芝微微一怔,停下话来,却听何仲良低声道:“我不能帮忙,不代表别人也不能,我何仲良今天可不是来吃白食的,真佛都给你们两夫妻请到了,现在应该没我什么事了,你们慢聊,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说罢他冲王思宇眨眨眼睛,站起身子,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王思宇登时愣住了,望着对面那两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咧了半天的嘴,又抓抓脑门,这才嘿嘿地笑了笑,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他在心里这个骂啊,好你个何仲良,见过吃白食的,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合着你吃饭我买单,你他娘的吃饱喝足扭头就跑,把麻烦都推给我了,让我出面请方书记包庇贪官?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   王思宇心不在焉,头大如斗,右手在上衣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翻出打火机来,俞汉涛赶忙举着打火机凑过来,‘啪’地一声为他点上,王思宇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上一口,嘴里冒出丝丝缕缕的青烟,随后愣愣地见梁桂芝端着酒瓶走过来,为他将酒杯‘哗哗’地满上,接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存单来,递到他的手里,王思宇瞄了一眼存单上面的数字,不禁张大了嘴巴,‘吧嗒’一声,嘴里的香烟掉到面前的酒杯里。   “咳咳,好说……好说……”盯着从杯中冒出的一缕轻烟,王思宇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嘀咕几句后,缓缓站起来道:“两位稍等,我先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第134章 相遇最美   酒店的包间里现在只剩下梁桂芝夫妇两人,俞汉涛的心情紧张到极点,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他却浑然未觉,只用手拨弄着餐桌上的筷子,发出‘哒啦哒啦’的响声,这声音掩盖了他剧烈的心跳声。   而梁桂芝的神态稍微镇定一些,自始至终都在擦着手中的眼镜,只是那动作越来越慢,她眼神中的光彩也逐渐暗淡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失望之色。   王思宇已经出去五分钟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五分钟,也许是他们夫妻这一生中过得最漫长的五分钟,充满了期待与煎熬。   “要不,我过去看看?”俞汉涛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扭过头来,望着梁桂芝,轻声地问道,他在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虽然很渺茫,但他仍然不肯放弃。   梁桂芝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眼镜重新戴好,摇头道:“老俞,我们去买单吧。”   “再等等!”俞汉涛的神色开始慌乱起来,伸手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似乎是觉得屋子里的空气有些闷热,俞汉涛有些不耐烦地把衣领的扣子解开两粒,然后摸起遥控器,对着坐地空调一通乱按,不大一会,屋子里的温度已经变得很冷,可他身上还是一个劲地冒汗。   十分钟后,梁桂芝的脸上已经满是失望之色,伸手摸过一杯茶,仰头喝了进去,放下茶杯后,就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拎着坤包停顿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俞汉涛背后,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低声道:“走吧,老俞!”   “我说再等等!”俞汉涛怒吼一声,握起拳头重重地擂了两下桌子,接着抓过酒瓶,猛地往喉咙里灌了十几口,感觉胃里火辣辣的,他将酒瓶放下,摇摇晃晃地走出包间,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梁桂芝目光有些呆滞,伸手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扶了扶眼镜,拿过打火机‘啪’地一声点上,只吸了两口,就被呛得眼泪流出来,‘咳咳’地咳嗽起来,这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咣咣’的踢门声,她赶忙把这根烟掐灭,随手丢到酒瓶里,拿着包跑出去,等赶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两三个面面相觑的服务员,而俞汉涛的拳头上血淋漓的,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梁桂芝推开服务员,匆匆走过去,弯腰从地上拉起他,两人互相搀扶着,一同下了楼,梁桂芝在前台买了单,就拉着俞汉涛坐进奥迪车,她扶了扶眼镜,轻声道:“老俞,还能开车吗?”   俞汉涛没有吭声,只是叹了口气,微微点头,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小车缓缓地挑过头,拐进辅道,刚刚开进主道,梁桂芝的手机忽然“嘀嘀”地响了起来,她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震,拿起手机看了下号码,皱起眉头,接通后低声道:“喂,王主任啊,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这几个字,俞汉涛赶忙一踩刹车,小车吱嘎一声停在路边,他过头来,盯着梁桂芝的表情,心里又暗暗升起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这时就见梁桂芝只嗯嗯了两声,表情就开始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地连声道:“是真的吗?真的?太感谢了你了,小王主任……”   俞汉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体内蹦出来了,不停地道:“怎么样?怎么样?”   梁桂芝先是抬手伸出食指,在嘴边做出嘘的动作,随后深吸一口气,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稳些,轻声道:“小王主任啊,明天上午记得开机啊,我让我们家老俞去接你,来家里吃顿便饭,我亲自下厨……不麻烦,不麻烦……要得要得,一定不要客气,嗯,好的,好的,那再见小王主任!”   打完电话后,梁桂芝抬手扶了扶眼镜,冲着俞汉涛笑了几声,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赶忙把目光转向车窗外,把手机一丢,抬手捂住脸,喜极而泣道:“老俞,没事了,没事了……”   俞汉涛这时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伸出胳膊在梁桂芝的肩头上拍了拍,随后转过身,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后狠狠地抽了几大口,在咳嗽声中,那根烟就被豆大的泪珠打湿了,望着湿痕快速地扩大,俞汉涛坐在车里放声大笑起来,不停地按动着轿车喇叭,过了好一会,小车才再次启动,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原来,王思宇在下了楼后,并没有走远,而是直接溜到街角,找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给何仲良挂了个电话,打算向他兴师问罪,这家伙也太不仗义了,初次吃饭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这笔账王思宇是一定要跟他算算的。   在与何仲良通过电话以后,王思宇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实际上,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误会,何仲良最初只是想开个玩笑,只不过,无论是对王思宇,还是对梁桂芝夫妇来讲,这个玩笑都开得大了点。   东湖区常务副区长栾奕是咬出不少人,但其中并没有俞汉涛,即便是办案人员对他进行诱导,栾奕也是直摇头,“老俞那人不会有问题,他为人胆小,超过一千的钱拿到手里都得哆嗦,谁有事他都不会有事。”   但调查组的人员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对俞汉涛进行了几次讯问,在讯问过程中,当然会采用一些攻心战术,对他施加些压力,雷打得虽然震天响,威慑力十足,可没几样是真的,只要俞汉涛以平常心对待,其实很快也就过去了。   但俞汉涛果然如栾奕所说的,胆小怕事,经不起诈唬,还没等办案人员张嘴,他就慌了手脚,看着人家的眼睛就发毛,手脚不知往哪放,一个劲地冒冷汗,办案人员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见他这副模样,摆明了心里有鬼嘛,就想再挖出个贪污犯。   在几次讯问中,俞汉涛就招出了一些经济问题,但那些都是违纪不违法的灰色收入,严格意义上来讲,最多上缴款项,写个检讨书,背个党内严重警告就完事了。   调查组的人把讯问笔录递交上来,方如镜只看了一眼,就对何仲良讲,“这个姓俞的是个老实人,叫他们别难为他。”   何仲良上午刚刚给调查组打完电话,下午就接到了梁桂芝的电话,本来他对梁桂芝的印象也不太好,所以在电话里也没讲什么,在通话时突然记起王思宇在督查室当副主任,上次破这案子时,人家可是帮过忙的,通过方如海的手,将一些侦办材料交给他,再由他转交给专案组,而三天前方书记在市委大院遇到他,还邀请王思宇到家里作客,何仲良就更加断定,王思宇和方家的关系极为亲密,就想和他处好关系,这才打算送王思宇一个顺水人情。   谁知事先没把话讲清楚,这顿饭就没吃出幽默感,反而把事情给搞复杂了。   当得知俞汉涛将一笔三十万的人民币打入廉政账号后,何仲良在大吃一惊之后,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悄声道:“这算是歪打正着了,真没想到,俞汉涛当了这么多年的区委副书记,居然怂成这样,你等着,我问问方书记这事该怎么处理。”   王思宇就站在街边拐角等电话,过了五六分钟的功夫,何仲良才把电话打过来,说没事了,方书记的意思是,对犯了错误的干部不能一竿子打死,要区别对待,俞汉涛这个干部大体上是好的,是可以挽救的,给个口头警告就可以了,让他放下包袱,大胆工作,只是以后再遇到类似的问题上,要站稳立场,坚持党性国法云云。   谈完这件事,王思宇就又顺便打听了下东湖区的案子,情况到底怎么样,何仲良也都大略讲了下,那件案子,其实是方如镜坐镇幕后亲自指挥操控的,定的是围点打援的战术,通过向这个点施加压力,促使更多的人过来伸出援手,以便拔出萝卜带出泥,顺藤摸瓜,扩大战果。   但侯副省长哪是寻常人物,很快就识破了方如镜的计策,直接斩断了与东湖区的联系,而侯家大公子也迅速撇清了与大富豪娱乐城的关系,其他的人,能放弃的就直接放弃,来了个断尾求生,这样就让方如镜酝酿已久的重拳威力大减,栾奕那人接触的层面不高,只捕风捉影地交代了一些问题,没有太大的价值,根据他的供词,拉不下有分量的官员来。   跟何仲良聊了半天,王思宇才挂断电话,他本打算晚点把消息告诉梁桂芝,算是小施惩戒,毕竟对方曾经难为过自己,可见那对夫妻失魂落魄地坐进车子,王思宇就有些不忍心,想了想,还是第一时间把电话打了过去。   挂断电话,听着那刺耳的轿车喇叭声,王思宇的脸上带出一抹会心的微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着后惬意地抽了起来,直到小车从街道上消失,他才把烟头丢掉,踩灭后,静悄悄地从暗影里走出来,轻轻吁了口气,沿着路边昏暗的街灯向前走去,心里感悟颇多,世人只看到官员光鲜的一面,却极少有人知道,有些时候,他们比寻常百姓过得更不舒坦,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八个字来形容,再准确不过。   秋凉似水,冷风习习,苍穹之上没有月光,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点寒星挂在天边,跃动着微弱的光芒,街道两边的霓虹灯依然在眼前闪烁,王思宇走到附近的公共汽车站点后停了下来,抬手看看表,这个时间应该还有末班车经过,给张倩影买了貂皮大衣后,他这钱就得省着点花,打车的钱能省则省,毕竟最近的烟抽得有点凶,每个月光烟钱都要五六百,这笔开销对现在的他来讲,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等了半天,不见公交车过来,倒是一辆银白色的锐志车在道边缓缓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摇落,一张秀美绝俗的面孔露出来,冲着王思宇微微一笑,轻轻推开车门。   恍惚间,王思宇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赶忙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微笑着迈步走上前去,王思宇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偶遇廖景卿,这个曾经让他无比神往的女人。   “好巧!”   “是啊,好巧!”   廖景卿微笑着招招手,王思宇便抬腿坐到副驾驶位上,随手将车门轻轻带上,系好安全带后,小车才重新启动。   十五分钟后,小车停在春江路的上岛咖啡门口,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穿过用湘妃竹扎就的走廊,坐进用竹藤间隔的包间里,女服务员穿着暧昧的长筒丝袜微笑着走来,廖景卿叫了两杯巴西咖啡和一些甜点,不大一会,狭窄的空间里,飘起淡淡的香气,而轻纱般的烟雾也在眼前袅娜地升起,氤氲雾气的后面,是那张光艳逼人的如花俏脸。 第135章 迷津   昏黄的灯光,轻柔的乐曲,不经意间营造出轻松随意的氛围,然而,王思宇却轻松不起来,事实上,他此刻的心情很紧张,那是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心跳加速,甚至连呼吸都有些紊乱,总是无法按照正常的节奏运行,虽然他一再地提醒自己,面对美女要淡定,但是面对廖景卿,王思宇实在是有些淡定不起来。   包间里,已经烟雾弥漫,廖景卿体态丰盈,却有着束手盈握的纤腰,脸上虽然未施粉黛,肤色却如美玉般莹润光泽,小巧的鼻梁,樱红的薄唇,两道远黛般的长眉下,是漆黑闪亮的眸子,眸光如有实质,似水波般静静流淌,而那光洁整齐,一丝不乱的发髻,正如同墨菊一样盛开在耳畔,让她在端庄秀美之外,又多了几分亲切温柔。   廖景卿今天穿着一套白色蕾丝的Chanel套装,那是一种很洁净的白色,没有半分杂色,这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宁静,而前襟上淡淡的褶皱和花边的点缀,又为这份宁静增添了些许生动。   算起来,加上这次,王思宇已经见过她三次了,但每次的相遇,都令王思宇产生恍惚的幻觉,廖景卿的美如镜花水月,是那样的不真实,即便是身在面前,也如同远在水云之间,视线穿透袅娜的烟雾,王思宇很想仔细将她看清晰些,可用力去看时,眼中却总是有种微微刺痛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收回目光,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王思宇却觉得对面的女人是雾气凝成的,飘渺而迷离。   似乎感受到了王思宇的注视,廖景卿显得有些难为情,轻轻地垂下头,伸手悄悄向下拉了下衣襟,接着伸出白皙细嫩的右手,拾起碟中那柄精致的银勺,探进杯子里,轻柔舒缓地搅动着咖啡,褐色粘稠的液体便如同光滑的绸缎般,在莹白的杯壁上微微转动起来,里面飘出丝丝缕缕诱人的清香,廖景卿顿了顿,便用轻柔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谢谢!”   王思宇赶忙把目光移向别处,自己刚才的表现的确有些失态,盯着窗边那米黄色的窗帘,以及墙角那盆葱翠的剑兰,王思宇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再缓缓送出,努力调整好心情,脸上尽量带出自然的微笑。   目光再次移回时,恰恰落在那廖景卿缓缓转动的右手上,王思宇的心情便随着她的动作,变得舒缓柔和起来,在嘴角轻轻抽动几下后,王思宇以自信而平和的声音道:“廖小姐,不必客气,上次在考场上,你也曾经帮助过我,如果一定要说感谢的话,也该由我先说。”   虽然廖景卿没有把话说完全,但王思宇心里非常清楚,她指的是上次在马路中央抱回瑶瑶的事情,在这个城市里,恐怕也只有自己和廖长青长得如此相似,廖景卿应该很容易猜到那人就是自己,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想起考场上的情景,廖景卿的嘴角不禁拂过一丝会心的微笑,她伸手端起杯子,轻轻地品上一口,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轻声道:“长……王先生,那天……下午的考试,你怎么没来?”   她看过王思宇的试卷,特别留意了上面的署名,所以知道王思宇的名字。   王思宇笑了笑,摆弄着手中的银勺,端起杯子轻轻喝上一口,感觉口齿间有些发苦,不禁微微皱眉,低声道:“当时……嗯,有点急事,所以错过了。”   “喔,怪可惜的,上次的机会很难得。”廖景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停止动作,伸手拿过一只小勺,小心翼翼地向王思宇的杯子里拨进一块糖,从他刚刚喝咖啡的表情上来看,廖景卿便已确定,这位年轻人和自己的弟弟一样,喝不惯苦咖啡。   “是啊,是挺可惜的。”王思宇被对方的细心所打动,轻轻地向她的俏脸上瞥去,却发现廖景卿眸光闪烁,目光有些复杂,那里面既有淡淡的伤感,又夹杂些许的温馨,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竟在刚刚的瞬间,被她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此时望去,不禁令人怦然心动,王思宇暗自深吸一口气,抬手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脸,微笑道:“瑶瑶还好吧?”   廖景卿收回小勺,微微点了点头,有些失神地盯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抬起雪白的皓腕,抵在腮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还好,只是从那天以后,她每天晚上都缠着我去找舅舅,嗯,你长得和我弟弟有些像,他出远门了。”   王思宇端起杯子,轻轻喝上一口,这次咖啡的味道刚好,香浓中透着一丝甜意,没有了刚才的苦涩,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让对方知道,他是了解一些内情的,想到这,王思宇放下杯子,沉声道:“我和长青是校友,他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   廖景卿微微一怔,目光变得更加复杂起来,沉吟半晌,才轻声道:“知道多少?”   王思宇也学着她的样子,拿银勺绞动着杯中的咖啡,把以前从刘校长那里听到的事情讲了一遍,廖景卿一直在安静的倾听,王思宇用眼角的余光瞥去,却见她的神色有些黯然,猛然醒悟,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已经触碰了她不堪回首的往事,王思宇赶忙岔开话题,微笑着道:“廖小姐,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我最喜欢看您主持的节目。”   “是吗?”廖景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惆怅,端起杯子,凝视着对面墙壁上的一幅壁画,良久,眸子里忽地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缓缓摇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都快记不起来了。”   王思宇笑了笑,一本正经地道:“廖小姐,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主持人。”   “谢谢你的夸奖!”   廖景卿微笑着放下杯子,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嗯……最近找到工作了吗?”   王思宇稍稍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想必是上次到电视台应聘的事情,令廖景卿产生了误会,她以为自己是来省城找工作的,但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所以王思宇也没有辩解,只是摸着鼻子笑了笑,点头道:“已经找到了,运气还不错。”   “喔!”廖景卿微微皱眉,她见王思宇那么晚还在路边等公交车,就知道他工资不高,这时就想帮帮他,但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斟酌半晌,就笑吟吟地道:“王先生,我这里有份兼职工作,不知你是否介意,怎么说呢,其实也不仅仅是兼职,而是帮我个小忙。”   王思宇不便推辞,就微笑着点点头,轻声道:“那太好了,只是我平时的工作有些忙……”   “没关系,只是周末抽出一两个小时即可。”廖景卿的笑容中有种不知名的魔力,王思宇只轻轻瞥了一眼,就不忍拒绝,反倒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好好好……”   廖景卿见他还没听完,就已经痛快地答应下来,忍不住‘扑哧’地笑了一声,那笑容美艳不可方物,王思宇忙把目光从那张俏脸上移开,转向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抬手放在嘴边,轻轻咳嗽几声,借以掩饰尴尬。   廖景卿所说的兼职很简单,就是每周抽出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陪瑶瑶出去玩,因为家里没有什么亲属,所以廖景卿怕瑶瑶养成孤僻的性格,再加上单亲家庭的孩子很容易产生自卑的性格,所以她聘请王思宇做兼职舅舅,底薪一千,做好了还有额外奖励。   王思宇虽然极力往下侃价,但廖景卿的态度很是坚决,似乎是怕王思宇反悔,她当场就预付了半年的工资,这让王思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完全清楚对方的心意,廖景卿这是在变相地帮衬自己,希望这个和弟弟长相酷似的大男孩过得好些,廖景卿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默默关怀,竟让王思宇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暗自感叹,其实,有这样一位姐姐,也挺好的。   离开上岛咖啡后,坐进车子,两人惊奇地发现,原来大家都住在电视台的家属楼,只不过一个靠近南门,一个离北门近些,而电视台小区又极大,所以自从王思宇搬过来后,两人竟从来没有见过面。   小车停在楼下时,王思宇发现廖景卿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诧异,就知道她多少产生了些怀疑,毕竟这栋楼里,以前住的大都是电视台的领导,王思宇这个外乡人能够住进这样的房子里,多少有些解释不通,王思宇只好硬着头皮将谎言进行到底,说这是和朋友合租的房子。   廖景卿微笑着点点头,王思宇站在车边轻轻挥手,直到她把银白色的锐志车开走,这才转身上了楼,回到家后,已经是夜里十点半,能够意外邂逅大美女廖景卿,这使得王思宇的心情大好,而以后能借着兼职的机会增进和她的接触,更让王思宇喜出望外,这时忽地想起在古华寺抽到的那支签来,就觉得极为灵验。   “运主静时莫惊慌,动则得咎更荒唐,他方难求心中宝,运来时至从天降。”   王思宇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就觉得最近的运气不错,天上掉下个廖姐姐,这可捡到宝贝了,王思宇哼着歌脱光衣服,跑到洗浴间里,冲了个热水澡,随后躺在宽大舒适的浴盆里,一面往身上撩着热水,一面回想着咖啡馆里的场景,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只是笑过以后,王思宇心中又升起了另外一种疑惑,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他与廖长青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两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长得那样相似,竟如同孪生兄弟般的相像,王思宇闭上眼睛,回想起在周媛家见过的廖长青照片,那照片中的人仿佛缓缓走了出来,就站在眼前,这让他生出一种照镜子的感觉,恍然间,竟让他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就是镜子里的那个大男孩,这个……   王思宇身上不禁打了个冷战,这种感觉可一点都不好玩,他赶忙伸手从浴盆边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来,皱着眉头点着后,深深吸上一口,仰头吐出一道浓浓的眼圈,看着它冉冉升起,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禁怅然道:“老天爷保佑,可别真有血缘关系啊,那可太操蛋了,老子做人虽然禽兽了一点,可还是有底线地!”   静静地沉思一会,王思宇忽地笑了起来,把手中的烟头掐灭,随手弹了出去,两条腿不时地在浴盆里乱蹬乱踹,扯着嗓子吼道:“遇到大美女啊,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遇到大美女啊,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第136章 节外生枝   生活就像一场大戏,人人都是演员,接到东湖区区委副书记俞汉涛的电话后,王思宇穿戴整齐,站在镜子前,摸着下颌,在瞬间变幻了几种表情,经过这两年的历练,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在官场上吃得开,出门前千万不要忘记带上两样东西,一样是面具,一样是谎言,没有这两样道具,官道之上,寸步难行。   也许,总会有那么一天,镜子里的人会变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吧?   下楼之后,走到小区门口,在街边的水果店里挑选了些新鲜的水果,王思宇拎着红色的塑料袋站在路边,抬头望望灰蒙蒙的天,心里就有些担心,觉得今天可能会下雨,也不知下午能否如约带瑶瑶去游乐场玩,一想起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蛋,王思宇的脸上不禁浮起会心的微笑,说实话,他还真挺喜欢那孩子的,当然,最喜欢的,仍是孩子她娘。   红河烟抽到一半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他忙把塑料袋放在地上,伸手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翻开新收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着:“晚上出去喝一杯怎么样,小男人?”   “没空!”   王思宇毫不客气地按动手机上的OK键,干净利落地将这两个字发射出去,眼前又浮现出那张冷傲的脸孔,唐婉茹要不是特意来找麻烦的,就冲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王思宇也会毫不犹豫地赴约,但是,她这时候发来短信,分明是又设计好了圈套让自己钻,王思宇哪里会轻易上当,上次之所以会去酒吧,不过是为了捍卫身为男人的尊严,这次再去,那不成傻子了么?   一分钟后,伴着手机的震动,又一封短信发了过来:“上次是我不对,这次是专程向你道歉的,给个机会好不好哦?”   王思宇望着这封短信,不禁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唐婉茹对自己的仇恨很深,她绝不会轻易放弃报复自己的想法,那个骄傲的女人这次一反常态,居然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讲话,这绝不是一件好事,只能证明,这次的约会远比上次更加危险。   “何必呢?何苦呢?摘下你的墨镜,回到阳光里吧!”王思宇麻利地打出这行字,按了发射键,就将手机关掉,免得被唐婉茹用小伎俩激怒,落入她布置好的陷阱。   手机刚刚放到上衣口袋里,一辆奥迪车就缓缓地开过来,停在不远的地方,俞汉涛从驾驶室里推门走出,冲王思宇微笑着挥挥手,喜气洋洋地向这边走来,王思宇忙拎起地上的塑料袋,快步迎上前去。   俞汉涛穿着一身青黑色的运动服,脚上瞪着白色的旅游鞋,仅仅一夜不见,他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看上去年轻十岁不止,气色要比昨晚在酒桌上时好多了,面庞红润,精神抖擞。   离了几米远,俞汉涛就哈哈大笑,抢上几步,给王思宇来了个热烈的拥抱,抱住王思宇后,半天不肯撒手,拿他那双大手用力地拍打着王思宇的后背,喉咙里咕噜两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思宇知道他心存感激,也很理解,于是也轻轻拍了拍俞汉涛的后背,轻声道:“俞书记啊,以后要慎重啊。”   俞汉涛点点头,轻声道:“多谢了,小王主任,你这次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暗想这运气来了,好事挡都挡不住,其实这件事压根就没他王思宇啥事,俞汉涛之所以能够从麻烦中脱身,那是人家方书记法外开恩,挽救了他一次,王思宇只不过是当了回二传手,在中间过了句话,结果白白吃了俞汉涛一顿饭不说,还让那对夫妇把自己当成了大恩人,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当然,这种误会越多越好……   再想起昨晚遇到大美女廖景卿,不但请自己喝咖啡,还送了六千块钱过来,王思宇不禁生出仰天长啸的冲动,我王某人究竟何德何能,竟得老天如此厚爱!   正得意忘形时,半空里突然炸响一个闷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两人同时吓得一哆嗦,分开身子,在简单寒暄几句后,忙不迭地钻进车里,俞汉涛发动小车,挑了个头,向省府路开去,小车在路上行驶了不到五分钟,车窗外就下起蒙蒙细雨,大路两旁的人行道上,渐渐多出一些漂亮的雨伞来。   两人在省委机关家属楼的益华苑下了车,上楼后按了几声门铃,房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梁桂芝微笑着侧过身子,站在门边,热情地招呼道:“小王主任,快请进,请进,怎么还带东西了?”   王思宇换上拖鞋走进来,冲着这位顶头上司微笑道:“主任,第一次登门,哪有空手来的道理,只是最近囊中羞涩,只带了些时令水果,莫见怪。”   梁桂芝扶了扶眼镜,微笑着摇头道:“小王主任,你就不要客气了,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先和老俞在客厅坐会儿,我去厨房做几样家常饭菜。”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走进客厅,把塑料袋放在沙发边上,转身坐下。   这间房子也是三室两厅,里面早就收拾得窗明几净,茶几上早就摆好了各式水果,俞汉涛进屋后,先给王思宇沏了杯茶,王思宇刚刚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杯,还没送到嘴边,腰里扎着围裙的梁桂芝就先端上来一盘热腾腾的栗子,这夫妻两人大献殷勤,倒让王思宇有些不适应,尤其是梁桂芝现在的表现,热情周到,令人无可挑剔,与办公室里那个精明干练的冷面上司判若两人,很显然,在自己面前,这位梁大主任已经卸去了面具,现在的她,才是最真实的梁桂芝。   当季的板栗个大饱满,入口粉滑甜脆,王思宇吃了几粒,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上衣脱下,挂到角落里的衣架上,他见梁桂芝正在厨房里猫腰摘菜,忙挽起袖子,想过去帮忙,可没走几步,就被俞汉涛笑着拉回来,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了几句,俞汉涛不善言辞,怕王思宇发闷,就随手打开电视机,指着屏幕微笑道:“小王主任,来看电视,看电视……”   电视机里恰巧在重播昨晚的全省新闻联播,新闻里先是播放了省委文书记会见越南北宁省省委书记阮少康一行,常务副省长侯小强作陪;接着就是省委副书记、省长李红军接见国家宗教事务局局长叶汉林一行,这些人在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镜的陪同下,参观了玉壶山古华寺;稍后的新闻里,则是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镜在全市反腐倡廉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看到这里,俞汉涛就有些坐不住了,赶忙关掉电视,急慌慌地拉着王思宇下棋。   棋盘刚刚摆上,梁桂芝已经杀了一条三斤沉的大鲤鱼,倚在厨房门口,探出一张脸来,抬手扶了扶眼镜,冲着客厅里的两人喊道:“小王主任,这鲤鱼是清蒸还是红烧?”   王思宇其实是最爱吃糖醋鲤鱼的,但他开不了这个口,就忙道:“主任,还是红烧吧。”   俞汉涛向前跳了一步马,敲打着手里的棋子道:“小王主任,在家里就不必客气了,依我看,你就叫她梁大姐好了。”   王思宇轻轻向前拱了步卒,语带双关地摇头道:“俞书记,这可不成,规矩可不能坏。”   俞汉涛抬头看了他一眼,见王思宇面上风轻云淡,含而不露,就觉得对面这位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了不起,没有因为昨晚的事生出骄纵之气,仍然能够保持住波澜不惊的平和心态,实为不易,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肯定是做不到的。   联想到他自己,俞汉涛就有些惭愧,他练习书法几十年,最喜欢写的就是“每逢大事有静气”几个字,可每次到真正出事的时候,却慌得比正常人还要不如,反倒是梁桂芝比他要镇定许多。   王思宇的棋艺不是一般的差,好在俞汉涛也是低手中的低手,两人下了五六分钟,居然杀了个旗鼓相当,不过下到中盘的时候,王思宇还是逮到一个机会,拿炮连抽带打,接连干掉俞汉涛的一车一马,俞汉涛心疼得呲牙咧嘴,拿手揉着剃得发青的下颌道:“佩服,佩服,好高明的一步棋。”   王思宇忙谦虚道:“凑巧,凑巧。”   谁知俞汉涛此时眼前一亮,忽然发现一招棋,能将对方置于死地,他正眉开眼笑地摸起棋盘上的一枚红炮时,门铃声却突然响起,俞汉涛有些不耐烦地走过去,对着猫眼向外观望,却见唐婉茹正微笑着站在门前,倒吓了他一跳,忙大声喊道:“请稍等!”   他是知道青州那件事情的,暗道这两人要是见面,搞不好会生出事端来,这个唐婉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到这个时候来,两人要是在家里闹僵,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他的心里就直敲鼓,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抽搐起来,他神色紧张地转头瞟了王思宇一眼,就急匆匆地奔进厨房,冲着正在炒菜的梁桂芝低声道:“桂芝,要坏事,婉茹来了。”   梁桂芝听后也是吃惊不小,她虽然不知道那两人是否见过面,但唐婉茹的执拗性子,她这个做小姨的最为了解,这要是当场闹翻,生出事端来,确实不好收场。   正左右为难时,锅里传来一股轻微的焦糊味,她赶忙手忙脚乱地关上火,将大勺中的溜肉段倒进盘子里,这时门铃又‘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房门外传来唐婉茹清脆的声音:“小姨,是我,快开门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王思宇登时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腾地从沙发上站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视镜瞧去,只见穿着红色风衣的唐婉茹正皱着眉头站在门口,她左手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右手的尾指上挑着那副墨镜,指尖轻轻撩拨,墨镜就在她手中荡来荡去。   唐婉茹的脸上描了淡妆,眉眼清新如画,嘴角依旧带着那抹酷酷的笑意。   王思宇皱着眉头转身望去,见梁桂芝夫妇二人正站在厨房门口,尴尬地望向自己,王思宇摇头叹了口气,冲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悄悄走进书房,轻轻关上房门,坐在书桌后,他就觉得有些头痛,这生活果然比小说还要玄幻,世界那么大,偏偏自己的圈子这么小,三绕两绕,竟然绕到对头家里了,这时再想想刚来督查室时的情景,心中就有了一丝明悟,怪不得当初梁桂芝对自己有那么强烈的看法,原来如此……   梁桂芝也是叹了口气,从王思宇的表情里,她已经猜到,那两人恐怕早就见过面了,说不定已经有过冲突,今天这饭桌上估计要出事,她皱着眉头,拿胳膊肘轻轻捅了捅俞汉涛,让他先去开门,而自己则扶了扶眼镜,一边拿清水冲洗餐具,一边暗自琢磨,怎样才能化解这两人之间的恩怨,她此刻和俞汉涛一样的心情,刚刚躲过一场劫难,都是心有余悸,不想节外生枝,再惹出事端来。   俞汉涛打开房门,把唐婉茹让进屋里,唐婉茹见姨夫的表情有些怪异,也没当回事,喊了声姨夫好,就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轻声道:“小姨夫,这是刚买的一套西服,你拿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俞汉涛‘咳咳’地咳嗽两声,不情不愿地接过塑料袋,慢吞吞地走到沙发上,把塑料袋随手丢到一边,皱着眉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着后吸上一口,跷起二郎腿,笑了笑,抬手捋着前额稀疏的头发,打了个哈哈道:“婉茹啊,来之前咋没打个电话啊?”   唐婉茹换上拖鞋,袅袅娜娜地走进客厅,把玩着手中的墨镜微笑道:“小姨,你看看啊,姨夫不欢迎我哩!”   梁桂芝把小鸡蘑菇汤炖上后,就洗了手,站在厨房门边微笑道:“你姨夫可不是那意思,只是今天你来得不太巧,一会有位尊贵的客人要来。”   唐婉茹听后微微一怔,满脸惊讶地道:“什么样的客人啊,那么金贵,连我都不能看,难道是省委书记不成?”   俞汉涛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摇头道:“那倒不是,但他这次来是谈要紧的事情。”   “那我坐会就走。”唐婉茹微笑着脱下大红风衣,露出里面的黑色针织衫,她信步走到衣架旁,将红风衣挂好,刚刚转过身子,脚下忽地一顿,微微皱眉,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俞汉涛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表现,心知要糟,忙招手道:“婉茹,快过来尝尝板栗,味道很好的。”   唐婉茹笑了笑,没有做声,而是缓缓回过头,望着衣架上挂着的那件黑色西服,伸手拉过西服右边的袖口,果然在那里发现一处被烟头烫焦的印记,唐婉茹松开手,冷笑着转过身子,抱着双臂在客厅里踱了几步,忽地停下来,冲着书房的方向冷冷地道:“快出来吧,尊贵的客人!” 第137章 阴谋的味道   书房门被缓缓推开,王思宇神态自若地从里面走出来,倚在门边,上下打量了唐婉茹一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黑色针织衫,胸前那两座峰峦高高隆起,翠绿的抹胸依稀可见,腰间收得窄窄的,曲线极为优美,下身依旧是那件黑色皮裙,渔网状的丝袜仿佛丝线一般缠绕在修长挺直的双腿上,白皙的肤色在网底若隐若现,诱人之极。   这尤物若不是来找自己报仇的该多好,可惜了!   王思宇悄悄地咽了口唾沫,收起心头那份旖念,被这样性感妖艳的尤物缠上,依照自己一贯坐怀就乱的性子,若是不加倍小心些,恐怕早晚要栽到这女人手里。   想到这,王思宇摇摇头,抬手摸了摸鼻子,微笑道:“真是好巧啊,唐小姐,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里见面。”   唐婉茹微微扬起下颌,挑衅似地盯着王思宇,脸上似笑非笑地点头道:“是啊,真是太巧了,你说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呢,王先生?”   “唐小姐说笑了。”   王思宇淡淡地回了一句,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瞥向唐婉茹耳朵下那双摇摆不定的珍珠耳坠,表情庄重地道:“唐小姐,我一向认为,咱们之间,做朋友比做对手要好。”   “做朋友?”唐婉茹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滑稽的笑话,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笑声停时,扬起脸来,语气冰冷地道:“你觉得可能吗?”   王思宇冷笑道:“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唐婉茹抬手拂了拂秀发,眼波流转道:“怎么,嫌诚意不够?”   “是不太够!”   王思宇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吭声,而是微笑着把目光转向厨房里的梁桂芝,他不想把场面搞得太僵。   梁桂芝见这两人刚一见面,就是一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禁心中焦急,赶忙咳嗽一声,笑眯眯地从厨房里走过来解围,“婉茹啊,小姨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青州那件事情,完全是大元自作自受,怪不到人家小王主任身上。”   俞汉涛此时也坐不住了,讪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随声附和道:“是啊,婉茹啊,你小姨说得对,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我敢打包票,小王主任的人品,那真是没的说,没的说……”   唐婉茹见自己的小姨和姨夫竟都帮着王思宇说话,不禁微微一愣,面色狐疑地转向梁桂芝,却见小姨目光闪烁,不住地向自己使眼色,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讲,只好低低地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卧室。   梁桂芝赶忙冲王思宇道:“小王主任,你先坐会,我去劝劝她,婉茹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过执拗,容易钻牛角尖,你千万莫要见怪。”   王思宇微笑着点头道:“怎么会呢,其实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对唐小姐,我还是那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咱们都向前看。”   梁桂芝不无感激地点点头,推门走进卧室。   俞汉涛走过来,拉着王思宇坐回沙发,连声道:“下棋,接着下棋,咱们刚才的棋还没下完呢。”   王思宇的眼睛虽然在棋盘上,注意力却无法集中起来,心思全在那间卧室里,他非当然希望梁桂芝能够做通唐婉茹的工作,为自己解决掉这个大麻烦,但总觉得希望过于渺茫,唐婉茹这个女人极有主见,恐怕没那么容易被说服。   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卧室的房门终于被推开,梁桂芝笑眯眯地从里面走出来,冲着这边微微一笑,低声道:“成了!”   俞汉涛是相信老婆能力的,听后赶忙伸出一根大拇指,冲着梁桂芝晃动几下。   王思宇却将信将疑,放下棋子,怔怔地望着卧室门口,却见唐婉茹冷着脸从卧室里走出,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迟疑半晌,终于在梁桂芝的连声催促下,扭动着腰肢款款走来,站在茶几对面,递过一只手,有些言不由衷地道:“小王主任,我们和解吧。”   王思宇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赶忙笑吟吟地站起来,伸出右手,握住那只绵软滑腻的手掌,轻轻摇晃一下,旋即分开,微笑道:“唐小姐,我知道,你其实是很通情达理的人,以后大家好好相处。”   唐婉茹微微点头,默不作声地回头望了梁桂芝一眼,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厨房,梁桂芝扶了扶眼镜,又轻轻地拍了拍胸口,笑眯眯地跟了过去。   走进厨房,梁桂芝才忽地想起,被唐婉茹刚刚一闹,魂不守舍间,她竟然忘记在汤里放盐,想到这,她赶忙打开锅盖,将半勺精盐撒进去,这时,一股扑鼻的肉香味就从锅里溢出来,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里飘过来。   唐婉茹站在厨房里面,看了那几样做好的热菜,打开水龙头,细细地洗完手,就拉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香肠,拿刀一片片地切下来,叠放到盘子里,摆成花瓣样的造型。   十几分钟后,四素四荤八道主菜都已上齐,四个人围坐在餐桌边,俞汉涛到酒柜取了五粮液,打开盖后,将两个酒杯倒满,接着冲梁桂芝和唐婉茹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说?”   梁桂芝看了唐婉茹一眼,见她兴致不高,不禁微微皱眉,轻声道:“我们喝点红酒。”   俞汉涛忙又去酒柜,取了一瓶张裕干红,刚为梁桂芝满上,唐婉茹却捂住杯口,拿眼角的余光瞥了斜对面的王思宇一眼,冲着俞汉涛摇头道:“小姨夫,我也喝白酒吧。”   俞汉涛只好为她也倒上一杯,放下酒瓶后,拿眼睛在餐桌上找了一圈,轻声抱怨道:“怎么没有花生米?”   他喜欢就着花生米下酒,这已经是多年的习惯了。   梁桂芝拍拍脑门,轻笑道:“看我这记性,忘在厨房了。”   她刚要起身,唐婉茹抢先站起来,微笑道:“小姨,我去拿。”   王思宇在餐桌前正襟危坐,目光却悄悄向厨房里斜去,瞥见唐婉茹猫腰在壁橱上翻动,臀部被皮裙兜得浑圆挺翘,摇摆不定,一时间,看得他心痒难耐。   唐婉茹端着一碟花生返回,放在俞汉涛身前的桌面上,俞汉涛就来了精神,把头转向王思宇这边,举起杯子道:“小王主任,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都在这酒里呢,以后有用得到我老俞的地方,尽管开口。”   王思宇赶忙站起来,连声道:“俞书记客气了。”   两人坐着干了一杯,尝了几样菜,白酒再次满上后,王思宇就又端着杯子站起来,脸上带着恭敬之色,轻声对梁桂芝道:“主任,我敬你一杯,希望以后咱们监察室的工作能够蒸蒸日上,祝主任早日高升。”   他这句话本来是随意一说,可到梁桂芝的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意味,以为王思宇听到了什么风声,也知道省委副秘书长王国峰调动的事情,借机在向自己暗示什么,她赶忙扶了扶眼镜,端着酒杯站起来,笑眯眯地道:“小王主任,借你的吉言,以后督查室的事情,还请你多上心。”   王思宇微笑着点头道:“我一定配合主任,把分管的工作做好。”   梁桂芝笑眯眯地道:“等他们几位回来后,咱们开个会,把室里领导分工的事情落实一下。”   王思宇会意地一笑,两人碰了这杯酒后,就开始闲聊起来。   梁桂芝始终主导着话题,在轻声说笑间,不时地旁敲侧击,想打探出王思宇和那两位省委常委之间的关系,话题总是围着焦南亭与何仲良这两位秘书打转。   王思宇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但有些事确实不能往出讲,尤其是在唐婉茹面前,更要小心谨慎,他就将口风把得紧紧的,要么含笑不语,要么就把话题扯向别处,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梁桂芝见状,知道套不出什么话来,不禁有些失望,微笑着客套几句后,就转头与唐婉茹低声耳语。   俞汉涛在喝了两杯酒后,满面通红,话题开始多起来,先是拉着王思宇的手,把嘴巴凑到他耳边,悄声讲了关于焦南亭的一个笑话,听得王思宇嘿嘿直笑。   原来焦南亭最初到省委办公厅的时候,腼腆得很,说话也文邹邹的,每每向人介绍自己,都说:“鄙人姓焦名南亭。”时间久了,众人就喜欢开他的玩笑,就在背后叫他伟哥,因为把中间那个‘名’字去掉,那句话就变成“鄙人姓焦南亭!”   两人又喝了半杯酒后,俞汉涛就拉着王思宇的胳膊,大谈他在国土局工作时的经历,想必那是他过得最舒心,最风光的日子,借着酒劲,他的口才竟比平时利落很多,变得健谈起来。   王思宇虽然微笑着频频点头,实际上却有些心不在焉,悄悄地竖起耳朵,偷听梁桂芝和唐婉茹之间的谈话。   他总觉得唐婉茹今天的表现不太正常,但到底哪里不正常,偏偏又搞不清楚,只是固执地认为,这个女人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两人短信对战中有一句话让王思宇印象最为深刻,“来吧,男人,玩死我,或者,被我玩死。”   能说出这种狠话的女人,会被人轻易说服?   绝不可能!   王思宇再三咀嚼,都觉得这次的和解不太可能实现,或许,唐婉茹只是在敷衍梁桂芝,走出这间屋子后,很可能还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也许是心理作用,每次两人的目光接触,都让王思宇感到,唐婉茹的眼神里暗藏杀机。   王思宇端起杯子,放在嘴边,眼角的余光瞥去,从唐婉茹那微微扬起的下颌,以及唇边不经意间带出的冷笑,他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第138章 醉酒   不知不觉中,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俞汉涛面前的小碟子里,花生米已经所剩无几,他依稀有了几分醉意,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俞汉涛的酒喝得虽多,但心里并不糊涂,早在昨天夜里,他就琢磨明白了,这场风波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俞汉涛之所以在区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停滞多年,倒不是因为别的,究其根源,还是在于寡妇睡觉,上面没人。   而此次的麻烦之所以能顺利解决,全靠坐在身旁这位年轻人仗义相助,如果能和他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搭上市委书记方如镜这条线,那他俞汉涛的政治生命,就有可能焕发第二春。   实际上,俞汉涛的要求倒也不高,能在退休前提到副厅的位置,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像老婆梁桂芝,在省委办公厅工作,顾虑的事情太多,他老俞是区里的干部,省里的形势再复杂,斗争再激烈,也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市委主要领导的态度,才是决定他俞汉涛前途的关键。   但要想走通市里的路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也曾尝试过,几次都是无功而返,放在以前,那是千难万难,他本来已经放弃了,甚至有了安于现状的想法,但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俞汉涛还是觉得应该争取一下,至于能不能抓住,那就得看他老俞自己的本事了。   尽管刚才梁桂芝并没有从王思宇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俞汉涛却早已断定,这位小王主任大有来头,起码身后站着市委书记方如镜,昨晚的事情,就是明证,何大秘办不到的事情,他王思宇居然做到了,而且只用了十几分钟的功夫,那意味着什么,俞汉涛自然最清楚不过了。   所以尽管王思宇在酒桌上很低调,一直对他们夫妻二人敬重有加,主任书记不离口,但越是这样,俞汉涛就越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值得一交,于是他最先放下身段,频频向王思宇敬酒。   王思宇本来是不想多喝的,他还惦记着下午陪瑶瑶去逛游乐场,怕万一喝多了,酒后失态,很容易在廖景卿那里落下不好的印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任他百般推辞,终究架不住俞汉涛的热情相劝,无奈之下,只好耐着性子陪他喝了几杯。   没过多久,一心想陪好王思宇的俞汉涛,没能达成目标,反被王思宇给陪好了,在他的眼里,桌子上的盘子碟子到处乱飞,脑袋里嗡嗡作响,一阵阵地眩晕,胃里也是一阵翻腾,俞汉涛怕当场喷出来,在老婆和外甥女的面前丢人,赶忙拿双手扶住桌子,微笑着站起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向洗手间挪去。   王思宇虽然也有七分醉意,倒勉强还能坚持住良好的坐姿,若无其事地坐在桌前,竖着耳朵倾听梁桂芝和唐婉茹之间的对话,眼角的余光不时地在唐婉茹的胸前飘来飘去,左手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力地挤压揉搓着,意淫的最高境界,不过如此。   梁桂芝此刻的心情极好,正微笑着拿筷子夹了些油亮滑腻的茼蒿,放到唐婉茹面前的碟子里,撂下筷子后,轻轻扶了扶眼镜,低声道:“婉茹,你前天打电话过来说又要出国,几时走?”   唐婉茹吃了几口菜,也放下筷子,拿纸巾在嘴边轻轻擦了擦,悄声回道:“过几天就走,陪史密斯夫妇回美国,最快也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梁桂芝端起酒杯喝上一口,皱眉道:“婉茹啊,你现在的编制还在青州师范吧,出国进修才是正经,不要光想着赚钱。”   唐婉茹苦笑着摇摇头,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小姨,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件事,撮合完这笔生意后,我就能有六位数进账,补贴家用已经足够了,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已经没有办法在美国安心读博了,只能放弃这次机会,不过呢,大元的爸爸退下来后,青州师范那边的领导对我态度很差,青州已经不适合我发展了,我想早点调到省城来,也方便照顾公公婆婆。”   梁桂芝放下筷子,默然半晌,点点头,感慨道:“在哪里都一样,人走茶凉啊,你想进机关还是企业?”   唐婉茹笑了笑,道:“以前公公倒是劝我从政来着,他说我这性子适合去纪检部门,查些贪官污吏,当时我倒没在意,但公公退下来后,心情一直不好,我想给他个惊喜,小姨,听说这段时间省里多出不少挂职名额,我想上挂到省直机关,最好是纪检委。”   梁桂芝听后心中也是微微一动,俞汉涛这次出了麻烦,一方面是运气不好,被卷到东湖的案子里去了,另一方面也是他们夫妻在纪委没有关系,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以至于处处被动,当然了,大凡当官的,都希望在组织部里有熟人,以利于长期进步,只有在出事后,才会想起,纪检委同样重要。   这次的事情倒给她敲了个警钟,她想得远比俞汉涛要多,总觉得事出蹊跷,以老俞现在的个性,倒不见得会得罪人,但也有可能是有人觉得他挡路了,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老俞搞下去。   这样一想,要是真能把自己的外甥女运作到纪检委,倒也是一桩好事,只是这上挂的名额竞争非常激烈,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沉吟半晌后,梁桂芝还是点点头,微笑道:“试试看吧,你的性子也确实适合在纪委工作。”   俞汉涛在洗手间里吐了一会,又洗了把脸后,状态就恢复一些,推门出来后,见梁桂芝只顾着陪唐婉茹说话,把王思宇独自晾在一边,心里就有些不快,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酒柜前,又取了瓶五粮液,打开瓶盖后走到桌边坐下,握着酒瓶道:“来,小王,把酒满上,别管她们,咱们接着喝。”   王思宇是真不想再喝了,忙捂住杯口,微笑着推辞道:“俞书记,不成了,我的头已经有些晕了,再喝下去恐怕要当场出洋相。”   这时梁桂芝就笑眯眯地解围道:“老俞啊,别为难小王主任,喝好就成,小王啊,多吃点菜,喝点汤。”   说罢,她又拿起汤勺,往王思宇面前的碗里添了些靓汤。   俞汉涛是刻意想和王思宇结交,这喝酒是加深感情的不二法门,机会难得,他是不肯错过的,趁着现在脑子清亮,就想再和王思宇喝上两杯,于是不顾梁桂芝的劝阻,握着酒瓶笑呵呵地道:“小王主任,你们年轻人体力壮,哪里有酒量这么小的,总之,今天要是不喝好,我老俞是坚决不会放你走的。”   王思宇正拿着杯子躲闪时,一个不小心,竟失手将桌上的筷子碰落在地,他赶忙放下杯子,弯腰去捡,俞汉涛趁着这个机会,就把王思宇的酒杯满上了。   王思宇拾起筷子时,不知怎么就想起西门庆丢筷子调戏潘金莲那段故事来了,忍不住也向唐婉茹那边偷瞄了一眼,却见唐婉茹的一只手按着皮裙下摆,双腿并拢着缩到椅子后面,显然早有防备,王思宇拿着筷子比划了一下,测量结果显示,要想摸到唐婉茹的脚踝,不钻到桌子底下那是决计不成的。   他只好悻悻地坐直身子,和俞汉涛又碰了一杯,感觉这酒已经到位了,再喝下去就不好收场了,王思宇正打算起身告辞时,却见唐婉茹笑吟吟地站起来,手里端着那杯一直未动的白酒道:“小王主任,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刚才光顾着说话,忘记给您敬酒了,这杯酒算是小女子的赔罪酒,您可一定要喝啊。”   王思宇见她说话间,眸子里媚态横生,竟有种说不出的暧昧,那其中挑逗的意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令人怦然心动,忙眉开眼笑地站起来道:“好说,好说,唐小姐敬的酒那是一定要喝的。”   两人碰了杯子,均是一饮而尽,酒杯刚刚放下,却见唐婉茹又拿过酒瓶,将两只杯子倒满,举着酒杯道:“这第二杯酒,是感谢小王主任热心相助,帮了我姨夫一个大忙,我唐婉茹理应再敬您一杯,小女子先干为敬。”   说罢,没等王思宇说话,她一仰脖,又把杯中白酒清掉,将空杯转了个方向,笑吟吟地望着王思宇道:“小王主任,我可干到底了,该你了。”   俞汉涛在旁边看得有趣,不禁拍手大笑,嘴里喷着酒气,大声嚷嚷道:“我这外甥女还真不简单,会后发制人,小王主任啊,这酒你得干了,可别丢了咱们男子汉的脸。”   梁桂芝刚才还是笑吟吟地,但在唐婉茹敬第二杯酒的时候,梁桂芝脸上的笑容就在瞬间凝固了,她知道唐婉茹是在借机发难,想在酒桌上整治王思宇。   她刚才本想拿手去阻止,却被唐婉茹轻轻巧巧地推开,梁桂芝无奈地摇摇头,暗想要想以后彻底平安无事,也只能让婉茹在酒桌上出口怨气,说不定喝完这顿酒,婉茹的气也就彻底消了,想到这,她转头望向王思宇,微笑道:“小王主任,那你就再喝一杯吧,要是真喝醉了,就在这眯一觉,晚上再回去。”   说完后,梁桂芝还是觉得不太妥当,索性把自己面前的红酒一干而尽,抢过唐婉茹手中的酒瓶,将自己的杯子也满上,站起身来,冲着王思宇微笑道:“小王主任,这杯酒我要作陪。”   王思宇此时头晕目眩,清楚自己已经到量了,他心里也很明白,唐婉茹这是蓄意报复,但王思宇喝酒一向是不含糊的,那些如狼似虎的汉子他都不怕,又怎么会在乎唐婉茹的挑衅,双手用力握了一会拳后,王思宇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端起手中的杯子,微笑道:“主任,那我就陪您喝下这杯酒。”   两人碰了杯子,将杯中酒清掉后,王思宇把酒杯轻轻放在桌面上,冲梁桂芝笑了笑,摆了摆手,转身就往门口走,梁桂芝见他脚下拌蒜,赶忙给俞汉涛使了个眼色,俞汉涛这时才反应过来,忙从后面追过去,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了一会,随后搀着他走进一间卧室。   王思宇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却咬紧牙关,一动都不敢动,胃里面已经翻江倒海,片刻不得消停。   客厅里,梁桂芝瞪了唐婉茹一眼,伸手向她后背上扭去,唐婉茹嘴里发出‘哎呦’一声,低声笑着闪开,梁桂芝叹了口气,就开始动手清理餐具,两人收拾妥帖后,俞汉涛已经从房间里走出,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根烟,冲厨房方向瞥了一眼,皱皱眉头,便摇头返回主卧。   梁桂芝站在厨房里,拉着唐婉茹的手,低低地教训了她好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道:“婉茹,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再也不许找小王主任的麻烦。”   唐婉微笑着点头道:“小姨,你放心吧,我一切都听你的。”   接着她抬手揉了揉前额,叹气道:“小姨,不成了,刚才的酒喝得太急,我要歇了。”   梁桂芝低低地啐了一口,悄声道:“你这丫头向来不听话,活该受罪!”   唐婉茹做出不胜其烦的样子,撒娇般地在后面推着梁桂芝,将她赶回卧室,随后斜躺在沙发上,拨了一个桔子,一瓣瓣地送进嘴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又恢复了先前的冷傲之色,她皱着眉头瞥向衣架上的大红风衣,眸光飘忽不定,像是在做着某种艰难的决定。   没过多久,只听卧室房门‘吱呀’一声响,王思宇闭着眼睛摸着墙面,迈着太空步,慢吞吞地走过来,行到拐角处,双手在虚空中摸了半天,脸上一片茫然,足足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才找到侧面的墙壁,微笑着迈步向前,缓缓地摸进卫生间。   几分钟后,卫生间里传来‘哗啦’一声响,王思宇依旧是闭着眼睛,从里面推门出来,扶着墙壁,缓缓地沿原路返回。   唐婉茹见他那副模样,忽地觉得非常滑稽,忍不住‘咯咯’地轻笑几声,笑完后,又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一瓣桔子丢进垃圾桶里,目光再次投向衣架,脸上阴晴不定。   十几分钟后,见没人出来,唐婉茹悄悄地从沙发上站起,走到衣架前,伸手从大红风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来,打开烟盒,里面竟然只有一颗烟,她神情凝重地摸出这颗烟,在手里把玩半晌,似是下定决心,咬了咬牙,便从风衣另一侧的口袋里翻出打火机,低头脱了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到王思宇所在的卧室门口,轻轻地打开房门,猫腰溜了进去。 第139章 烟迷津渡   在洗手间吐过之后,王思宇就觉得胃里舒服不少,只是仍然有些头重脚轻,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摸回卧室的,双腿刚刚触到床沿,王思宇立时颓然扑倒,用身体在床上摆出一个极其不雅的‘大’字型,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王思宇把脑袋一歪,忽悠一下便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时,就觉得有人在拿手轻轻地推自己,耳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呼唤声:“小王主任……小王主任……你醒醒……醒醒……”   王思宇不禁皱皱眉头,翻了个身,嘴里轻声嘀咕道:“谁呀!”   那声音又道:“小王主任,我是唐婉茹。”   王思宇抬手挠挠头,用力地在脑门上拍了两下,强打精神,撑着双臂坐起来,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记起酒桌上的事情来,心里便有几分不悦,眼睛尚未睁开,却皱着眉头道:“唐小姐,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都已经解决了吗,你怎么还追到家里来了?”   唐婉茹见他醉得厉害,不禁暗自窃喜,轻轻笑了笑,低声道:“小王主任,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王思宇叹了口气,抬手在面前摆了摆,打着哈欠摇头道:“唐小姐,你不是刚才不对,而是一直都不对,你要不是女人,我怎么可能一直让着你呢?在青羊的时候,你雇了香港的小报记者追踪我,伪造照片,编织罪名,搞我的黑材料,这件事情,我没跟你计较吧?你在酒吧设局,找黑社会的来对付我,这件事情,我也没跟你计较吧?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他越说嗓门越高,正打算义愤填膺地呵斥对方一番时,嘴上忽地一紧,一只柔软滑腻的手掌竟贴了过来,随后耳边传来‘嘘’的一声,那声音很低,但极有诱惑力,伴着这个‘嘘’字,一丝淡淡的香气也传到鼻端,那气息如麝如兰,一时间竟熏得他心旷神怡。   王思宇茫然地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空无一人,扭过头来,只见身后的白床单上,竟横陈着两条穿着渔网丝袜的美腿,左耳竟在不经意间,碰触到两片温热的薄唇。   那薄唇轻轻撑开,向他的耳中吹进一缕香风,王思宇顿时觉得半只耳朵麻酥酥的,那种麻痹的感觉便如同电流一般,瞬间传遍全身,倒有一半的骨头都变得酥软起来,王思宇顿时爽到极致,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一声。   唐婉茹微微向前探了探身体,悄声道:“嘘,别出声!”   感受着身后那绵软的身体,王思宇如同靠在棉花堆上,只觉得舒服到了极点,赶忙连连点头,眉头却微微颤动,心里暗自叫苦。   这下要糟糕,唐婉茹终于对自己施展美人计了,他不禁有些心虚气短,眼角的余光向后瞥去,盯着渔网中那两条浑圆修长的玉腿,心中登时又是一荡,后背便用力向后靠去,死命地在抵在那两只饱满的乳房上,左右磨蹭几下,遂抬手抓过嘴上那只滑腻冰凉的小手,轻轻把玩,嘴里却喷着酒气,义正言辞地低声呵斥道:“唐小姐,请你放庄重点,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唐婉茹低低地笑了几声,悄声道:“小王主任,除了道歉之外,我有事情想要求你。”   “什么事?”王思宇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他手里握着那只滑腻冰冷的小手,用拇指在她的掌心里轻轻划动,心里慌慌的,如同长了野草般,王思宇深吸一口气,勉强遏制住胸中疯长的欲望,轻声道:“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唐婉茹‘扑哧’一笑,伸出另一只手,在王思宇的前胸上温柔地抚摸着,以悄不可闻的声音道:“还真是爽快的小男人。”   “到底是什么事情,快说。”王思宇觉得自己已经快到失去理智的边缘了,赶忙低声催促道。   “不急,先抽根烟,我慢慢跟你说。”   唐婉茹把那只放在王思宇胸前的手轻轻向上移动,托起他的下巴,随后从他的掌握里抽出另一只手来,变魔术般地拿过一只烟来,轻轻送到王思宇的嘴里,接着摸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   王思宇轻轻地吸上一口,感觉这烟味很是醇厚,竟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忍不住低声赞道:“好烟,味道不错。”   唐婉茹的目光里瞬间闪过一丝歉意之色,她知道,只要把这颗加了海洛因的香烟吸完,眼前这个男人的一辈子就算毁了,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毒品这种东西,是万万碰不得的,只要吸上一点,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王思宇哪里会想到,唐婉茹会用这种方式来对付自己,此刻,他仍沉浸在温柔陷阱里,不能自拔,在轻轻吐出一缕淡淡的烟雾后,王思宇微笑道:“说吧,唐小姐,到底是什么事情。”   唐婉茹轻轻地笑了笑,用上身贴紧王思宇的后背,把嘴巴凑到王思宇的耳边,悄声道:“别急,把烟抽完再说。”   王思宇笑了笑,又深深地吸上一口烟,转过头来,冲着唐婉茹喷了一口,唐婉茹吸入一口烟气后,不禁有些眩晕,身子竟是微微一晃,忙将双手支在床上,勉强坐住,她不禁微微皱眉,这烟怎么感觉怪怪的,和卖家在电话里所讲的完全不同。   王思宇又吸上一口,也感觉到了异常,这时不知怎么的,忽地觉得心跳加速,血液循环也加快起来,脑袋里嗡嗡作响,恍恍惚惚间,竟出现许多幻觉。   他登时醒悟过来,手里这根烟有问题,但这时发觉,已经晚了,他顿时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巨大的虚弱感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到四肢百骸,情急之下,王思宇忙将手指一弹,香烟便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落到地板上。   而下一刻,王思宇张大着嘴巴,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转瞬间便昏迷过去。   唐婉茹正暗自窃喜间,突然发现王思宇把烟丢了出去,不禁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但见身前的王思宇歪着脑袋,像是睡着一般,她有些不知所措,忙扳过他的脸,轻声呼唤道:“小王主任,小王主任,醒醒,快醒醒……”   这时王思宇倒没有醒,而她自己的鼻中又吸入丝丝缕缕的烟气,神情恍惚地笑了笑,便抱着王思宇,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而丢在卧室地板上的那只烟,仍在缓缓地燃烧着,伴着微弱的红光,丝丝缕缕的烟雾袅娜地弥散开来。   十几分钟后,俞汉涛摇摇晃晃地从主卧里走出来,眯着眼睛走到客厅里,接了一杯矿泉水,仰头喝下,接着走进卫生间,过了好一会,才又开门出来,这时刚刚走到沙发附近,忽地从衣架那边传来一阵手机铃声,他赶忙走过去,发现铃声是从唐婉茹的大红风衣里传出来的,俞汉涛忙走过去,从风衣里掏出手机来,扯着嗓子喊道:“婉茹,电话……婉茹,来电话了。”   过了好一会,屋子里也没动静,他被铃声吵得不耐烦,忙接起来道:“喂,哪位?”   对面的人听到是个男声,不禁一愣,低声道:“我找唐小姐。”   俞汉涛道:“那你稍等。”   他拿着手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唐婉茹,只有王思宇的屋子里房门是反锁的,他敲了几下房门,里面却毫无动静,俞汉涛也没多想,就握着手机道:“她人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是她姨夫。”   那人犹豫了半天,才低声道:“那请您转告她,我们这边发货的人出了纰漏,把烟的品牌搞错了,晚上会把她要的那种送过去。”   俞汉涛听得直皱眉,摇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明白,回头你再打给她吧。”   挂断电话,他把手机丢到客厅的茶几上,打了个哈欠,又回到主卧,躺在梁桂芝旁边,过了不大一会,就又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这样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王思宇才渐渐苏醒过来,只是身子仍然不听使唤,全身的力气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除了脚趾能稍稍动弹几下外,其余的地方尽皆虚弱无力。   王思宇心头雪亮,肯定又是唐婉茹在设计对付自己,只是不知她这次在耍什么把戏,迷烟这种东西,只听说抢劫的时候能派上用场,用在自己身上,能有什么用处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脑海里忽然闪过唐婉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禁毛骨悚然,这疯女人该不会是想阉了自己吧?想到这,他不禁大为光火,决心一会好好整治下这匹不识趣的胭脂马。   又过了半个小时的功夫,王思宇的身上渐渐恢复了些力气,手脚虽然仍不能动作,但脖子已经可以自由转动了,他扭头望去,却为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   唐婉茹正安静地斜躺在身边,俏脸上仍带着一丝醉人的酡红,视线中,黑色的针织衫包裹着她惹火的腰身,而黑色的皮裙内,粉红色的底裤依稀可见,双股间的沟壑更是深不见底,两条穿着渔网丝袜的美腿虽是蜷缩着,仍旧尽显优美修长,更有种勾人心魂的美感。   王思宇看得心旌涤荡,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来,竟然一骨碌爬起,悄悄地摸了过去,将一张笑眯眯的脸凑到唐婉茹的面前,盯了半晌,终究忍不住诱惑,在她的殷红如血的红唇上轻轻亲了一口,随后迅速倒向一边,眯着眼睛装睡。   过了半晌,仍不见她有动静,王思宇的胆子就渐渐大起来,再次翻过身来,饶有兴致地盯着身前妙人,缓缓伸出右手,那五根手指在大拇指的率领下,在床单上跃动着前行,试探着碰了一下唐婉茹的前胸,接着,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入针织衫内,隔着胸罩轻轻地捏了几下,却见唐婉茹全无反应,王思宇不禁心中大乐,蹲在唐婉茹身边,上下其手,摸得不亦乐乎。   玩了五六分钟后,隔着衣裳,始终不得爽快,王思宇索性将她身上的针织衫撂起来,蒙住那张的沉睡中的俏脸,将墨绿色的胸罩缓缓向上推去,一对雪白傲人的乳房便弹跳出来,望着上面微微颤动的两点殷红,王思宇不禁呆了一呆,在闭着眼睛细细把玩一番后,他又撅着嘴巴凑了过去。   正含珠弄玉,呼风唤雨之时,忽地耳边传来为不可闻的声音:“不要……停下……不要……住手……”   王思宇抬头望去,只见黑色的针织衫下,唐婉茹的眉头紧锁,嘴唇微动,正轻声呢喃,王思宇把脸凑过去,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嘘,别出声。”   随后将手缓缓探入那窄窄的皮裙中,轻轻地动了起来,三五分钟后,唐婉茹的身体渐渐动作起来,那诱人的身姿,如蛇般在床上轻轻蠕动着,嘴里不时地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在某个瞬间,她猛地转动着脖子,隔着那层薄薄的针织衫,一口叼起身下雪白的床单,战栗着扬起头来,半晌,才喘息着松开雪白的贝齿,而那修长优雅的脖颈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汇聚成清亮的露珠,缓缓滴落…… 第140章 游戏结束   喘息……挣扎……喘息……推搡……喘息……撩拨……   伴着剧烈的喘息与销魂的低吟浅唱……   在反抗与压制的角逐中,唐婉茹的两条丝袜美腿在剧烈地绞动着,但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将那只魔爪从下面赶出,而她的每一次反抗,都会迎来更加严厉的惩罚,那一波强似一波的快感,猛烈地撞击着她的全部感官,令她一次次迷失在欲望的彼岸,但生性顽强的她,每次都能在惊厥的瞬间苏醒过来,咬紧牙关,继续激烈地反抗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彻底地制服了身下的猎物,王思宇暗自松了口气,这匹胭脂马果然如同想象中一样桀骜不驯,难以驾驭,不过王思宇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用最原始的,最粗暴的方式,告诉这个不肯服输的女人,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征服身下这个尤物,能够带来巨大的快乐,为此,王思宇愿意接受一切后果,哪怕是唐婉茹的叫声惊动了对面房间的夫妇,他也毫不在乎。   望着唐婉茹那充满了不甘的目光,王思宇笑了笑,伸手将她的眼帘抹上,唐婉茹却倔强地睁开眼,盯着王思宇的左手,冷冷地看着那只手不紧不慢地解开皮带,黑色的西裤在瞬间脱落,入眼处,印着灰太狼图案的卡通内裤露在眼前,灰太狼已经伸出了长长的大嘴,正狞笑着盯着唐婉茹,凶相毕露。   王思宇脱下内裤,缓缓地伏过身子,伸手去拉唐婉茹那件粉红色的底裤,正准备享受这顿丰盛的美餐时,哒哒的敲门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卧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似乎连空气都已被冻结,除了依然凝重的呼吸外,只有大滴的汗珠缓缓垂落,阴湿了一片雪白的床单。   王思宇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地将那件底裤从唐婉茹的腰臀间扯了下来,揉成一团,接着手忙脚乱地用单手穿好衣裤,轻轻叹了口气,微笑地盯着脸色潮红,胸前如波浪般起伏不定的唐婉茹,恋恋不舍地从她那褶皱的皮裙中抽出右手,悄声警告道:“以后别再玩火,你玩不起!”   在那瞬间,唐婉茹眉头微微颤动,撑开双唇,徐徐地吐出一口气,绷紧的双腿终于松弛下来,身体某个隐秘的部位却仍在强烈地抽搐着,让她隐隐有些眩晕,那个家伙在撤退之前,也没忘记用中指给她最后一击,瞥了眼面前五根湿漉漉的手指,以及王思宇嘴角那抹邪恶的笑意,唐婉茹不禁羞愤交加,猛地翻身坐起,抓起身侧的枕头,狠狠地向王思宇砸去。   王思宇顺势接住质地柔软的绣花枕头,将手指一根根地擦干净,冲着唐婉茹笑了笑,就又把枕头轻轻丢了回去,极有礼貌地轻声道:“谢谢!”   唐婉茹扬起那张冷傲的俏脸来,挑衅似地掀起皮裙下摆,分开两条玉腿,勾着脚趾,很嚣张地向王思宇招手道:“继续,来啊,来玩我啊,过来强奸我,我很想被你操啊!”   “素质!素质啊!”   王思宇皱着眉头摆摆手,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明显要比刚刚更大了些,看来门外的人是一定要进来的,王思宇只好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冲门外喊了声,“请稍等!”   接着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书,向唐婉茹丢了过去,冲她眨眨眼,随后迈步走到门前,把左手的粉红色底裤塞到西裤兜里,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脸上带着人畜无伤的笑意,缓缓打开房门。   出现在门口的,是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梁桂芝,她穿着一身浅灰色职业套装,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汁,汤汁在素黄中透着一点绿色,梁桂芝笑容可掬地道:“小王主任,喝碗绿豆汁,解酒的。”   王思宇赶忙连声道谢,拖延了一会时间,随后接过汤碗,慢吞吞地转身走回屋内,斜眼望去,床上果然已经整理得干净整洁,而唐婉茹正捧着那本书,似乎正看得入神。   梁桂芝进屋后,发现唐婉茹竟坐在床上,不禁微微一怔,眉头轻微地抖动几下,抬手扶了扶眼镜,嘴巴蠕动几下,却没有做声,皱着眉头坐到王思宇对面的沙发上,微笑着冲唐婉茹道:“婉茹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唐婉茹笑了笑,合上手中的书,仰脸冲梁桂芝道:“小姨,我是来道歉的,中午不该敬小王主任那么多酒,这年纪轻轻的,要是喝出点什么毛病来,怪可惜的。”   梁桂芝从这句话里嗅到了一丝敌意,不禁拉下脸来,呵斥道:“婉茹,不许胡说。”   王思宇笑着摇头道:“梁主任,没事,我们刚才在讨论问题,擦出点火星,唐小姐生气是自然的,不妨事。”   梁桂芝见王思宇为唐婉茹开脱,才稍稍放下心来,冲着床上的唐婉茹皱皱眉,暗自使了个眼色。   唐婉茹却视而不见,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拂了一下额前的秀发,轻声道:“小姨,去给我也拿一碗绿豆汤吧,刚才的辩论太激烈了,生了一肚子闲气,我也想去去火气。”   梁桂芝轻轻叹息道:“你这馋丫头,真没个正行,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疯,总是不能让人省心。”   王思宇坐在旁边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她的看法,伸手摸过汤勺,舀了一勺汤汁,轻轻地吹上一口气,放入口中,咽下去后转头冲梁桂芝道:“主任好手艺,这汤味道鲜美,真是让人食指大动啊。”   说着,他把右手的五根手指依次打开,如莲花般绽放,在虚空中轻轻地颤动几下,瞬间变化了几个刁钻古怪的手型,唐婉茹的俏脸上霎时浮过一缕怒意,扭头转向窗外,不再说话。   王思宇也没有想到,老李教给他锻炼飞刀的指法,会在刚才制服唐婉茹的过程中用上,飞刀没练成,倒多出一手霸道的指上功夫,只能慨叹世事难料啊……   梁桂芝看了看唐婉茹,又瞥了瞥王思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微笑着扶了扶眼镜,站起身来,轻声道:“这绿豆汤里面加了些调料,所以显得味道特别些,喜欢喝就多喝些,我煮了好多,一会老俞醒来,也让他尝尝,这个老俞啊,酒量不怎么样,还非爱逞能,这下可好,睡得跟死猪一样,推都推不醒。”   王思宇微笑不语,只是低头专注喝汤,眼角的余光不时地瞥向床上那丝袜美腿,那渔网状的丝袜,粘牢了他的目光,这汤的滋味,喝起来就更加鲜美起来。   听到梁桂芝的脚步声走远,唐婉茹没有转头,却把手伸过来,低声道:“拿来!”   王思宇放下手中的汤勺,砸吧砸吧嘴,不解地道:“什么?”   “少装糊涂!”唐婉茹扭过脸来,厉声道:“把东西还我!”   王思宇忙把头摇成波浪鼓,捧起面前的汤碗,稀里哗啦地喝了个底朝天,抹抹嘴道:“那是我缴获的战利品,凭什么还给你?”   说实话,对眼前这个女人,他现在越来越感兴趣了,虽谈不上迷恋,但他很喜欢那具诱人的身体,以及她的反抗挣扎,那种感觉,很特别,也很刺激。   唐婉茹怒不可遏地抄起床上那本书,猛地向王思宇砸来,王思宇一伸手,就将书接在手中,跷起二郎腿,将书放在膝盖上,翻到第一页,低声朗诵道:“世界充满谎言,还有粉饰过的风景,生活非常空虚,只有美丽的女人,才能让灵魂得到真实的慰藉,当你占有她的瞬间,将会得到无以伦比的满足,即便是凯撒、苍穹、以及落日的余晖,都无法与之相媲美。”   唐婉茹听后微微一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王思宇,随后冷哼一声道:“你曲解了爱默生的文字,不过呢,即便你说的是原话,那也是一种亵渎。”   “亵渎就亵渎,反正我对美国佬也不感冒。”   唐婉茹白了他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任何文化都有他深厚的底蕴,你以这种调侃的方式来解读,本身就是件非常不严肃的举动。”   王思宇嘿嘿笑着摸摸鼻子,没有吭声,把书放在大腿上,随意翻了几页,恰巧在这时,梁桂芝又端着汤碗从外面进来,把汤碗放在床头柜上,随后走到沙发上坐好,微笑着冲王思宇道:“呵呵,小王主任,让你见笑了,我家老俞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喜欢看武侠小说。”   王思宇笑了笑,把手中的鹿鼎记放在桌面上,低声道:“主任,金庸的小说,我们都爱看,尤其是这本。”   梁桂芝微笑着扶了扶眼镜,眼角的余光瞥向唐婉茹,悄声道:“小王主任,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话题啊。”   王思宇脸上瞬间笼上一层庄严而又神圣的光辉,瞥了眼正对他怒目而视的唐婉茹,把手放在嘴边,歪过脑袋,冲着梁桂芝悄声道:“人性!”   “喔!”梁桂芝恍然大悟,点头道:“确实是个很复杂的题目,容易引起争论。”   王思宇把手放进下衣兜里,慢慢地揉搓着那丝滑的面料,微笑着嘀咕道:“是啊,是啊,很激烈的争论。”   这时,他的目光忽地落在地板上的烟头上,见那里已经烧出了一处焦糊,忙不好意思地走过去,拾起烟头,丢到垃圾桶里,冲梁桂芝微笑道:“主任,不好意思,酒后吸烟,把地板弄坏了……”   梁桂芝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对了,小王主任,过些日子,咱们室里那个关于党建的会议,不知方书记能否参加啊,我已经把邀请函送过去了,可那天何大秘没有给我正面的回复。”   王思宇有些纳闷,一次平常的会议,请那么多省委常委做什么呢?但他还是侧过脸,微笑道:“主任,那改天我再向何大秘打听打听。”   梁桂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用手指轻轻敲打几下桌面,低声道:“那太好了,辛苦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俞汉涛笑吟吟地从外面走进来,大声道:“小王主任,怎么样,休息得还好吧?”   王思宇忙站起来,笑容满面地道:“很好,非常好。”   他在心里却在抱怨,你们两夫妻要是能再晚两个小时起来,那就更好了,不止是好,简直是完美了。   俞汉涛哪里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就站在门边,打着哈哈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这时忽地发现唐婉茹正蜷着双腿,跪坐在床边喝绿豆汤,猛然记起了下午的事情,忙大声道:“婉茹啊,下午有人来电话,说是你买的烟型号错了,他们晚上会把你要的型号送过来,这香烟咋还分型号啊,另外,你们女孩子最好不要吸烟……”   听了俞汉涛的话,王思宇的脑海中忽地划过一道闪电,下午出现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他在瞬间醒悟过来,原来唐婉茹是想让自己染上毒瘾,王思宇不禁勃然大怒,目光变得无比锐利起来,他忽地从沙发上站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冷地指着唐婉茹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这种狠毒的计策你都想得出来,唐婉茹,你给我听好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下次再敢算计我,我王思宇一定会让你在玉州没有立足之地!”   说完后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俞汉涛从惊愕中醒来,顿时慌了手脚,想过去拉他,却被王思宇一把推了个踉跄,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重重的摔门声。   俞汉涛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站在门厅里,过了好半晌,才回过味来,急匆匆地冲进卧室,摊开双手,向神色尴尬的唐婉茹大声问道:“婉茹啊,这是怎么了,啊,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这时,一直愣愣地盯着地板上那一处焦糊的梁桂芝忽地抬起头来,扶了扶眼镜,对着俞汉涛低声道:“老俞,去厨房把擀面杖拿来。”   俞汉涛不禁一愣,茫然道:“拿擀面杖干什么?”   梁桂芝低头吼道:“快去拿!”   俞汉涛吓得一激灵,这时也反应过来,赶忙一路小跑,取了擀面杖后跑回来,低声道:“桂芝啊,别难为孩子,有话好好说。”   梁桂芝忽地站起来,摘下眼镜,狠狠地摔在地上,又踩上一只脚,用力地碾压几下,冲着俞汉涛大声吼道:“滚!”   俞汉涛赶忙一溜烟地冲了出去,跑到客厅的沙发上,哆哆嗦嗦地摸出烟来,用火机点着火,皱着眉头猛抽,一根烟抽完,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茶几,指着卧室的方向,嘴唇微动,悄声骂道:“母老虎……更年期综合症……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个烂婆娘……你还副厅级干部呢,狗屁!狗屁!”   几分钟后,王思宇出了小区,坐进出租车,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还是太冲动了,没有顾忌到梁桂芝夫妇的颜面,想了想,忙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按了开机键,稍后,手机里忽地跳出几个短消息来,只见上面依次写着,“小男人,老地方见。”……“小男人,我很难受,陪我喝一杯。”……“小男人,还是算了,你别来了,以后也别让我再见到你,我们最好永远都不要见面。”   他刚刚看完短信,忽地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看那号码,正是梁桂芝打来的,王思宇赶忙接通,他‘喂喂’地喊了半天,却没人应答,像是不小心碰到拨出的号码,王思宇仔细听去,只听得对面一片嘈杂,其中还伴着隐隐的哭声,而梁桂芝则不停地喊着:“你还敢不敢了,还敢不敢了!”另一个抽噎的女声则是唐婉茹的声音,她连声哀求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王思宇仔细听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好笑,梁桂芝这人果然心机了得,竟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显得既自然又有趣,他听了半晌,才摸着鼻子挂断电话,而电话那端,唐婉茹举着手机道:“小姨,他挂断了,不用再做戏了吧?”   梁桂芝叹了口气,又拿着擀面杖在床沿上狠狠地打了两下,颓然坐在地板上,捂着面孔道:“婉茹啊,你这是想害死小姨一家人啊!”   唐婉茹这时才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轻声道:“真有那么严重?”   梁桂芝无力地点点头,叹息道:“我和你姨夫的政治生命,可都掐在他的手里,而且,惹恼了他,你真的没法在玉州立足啊……”   唐婉茹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才缓缓下了床,走到外面,拿过手机,迟疑了下,终于飞快地按出一行字,按了发射键。   王思宇正捏着下巴嘿嘿地笑,手机上忽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他赶忙翻出新接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着:“游戏结束,你赢了,小男生。” 第141章 母女   回到电视台家属楼,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虽然感觉时间有些晚,王思宇还是迫不及待地按照廖景卿留下的地址,找到位于小区南门西侧的十二号楼,走进六单元,上了三楼,来到廖景卿的家门口,他不禁微微一愣,抬眼望去,却见房门的正中央贴着一张小纸条,那纸条上正是廖景卿娟秀可人的字迹。   王思宇站在门口,仔细望去,纸条果然是廖景卿留给自己的,她在纸条上言明,上午临时有急事,要带瑶瑶外出,今天的游乐场之行只能推迟到明天上午,因为王思宇的手机一直关机,无法联系上他,廖景卿这才在房门上留了字条,免得他焦急。   看完后,王思宇微笑着揭下纸条,随后从夹包里掏出一张纸,掏出签字笔,蹲在地上画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动漫熊的形象,在下面写上‘收到’两字,署好名字后,重新粘在原来的位置,这才转身下楼。   回到家,王思宇先洗了个热水澡,拿毛巾擦拭好身体后,他忽地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来,唐婉茹已经彻底认输,同意不再找麻烦,这样调查公司那边可以停下来了,毕竟他们能查到的,王思宇应该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应该赶快打电话通知那边,免得再花冤枉钱,想到这,他赶忙掏出手机给陈波涛打过去,一分钟后,电话接通,陈波涛得到消息后,也是极为高兴,连声道:“这可真是好消息,省掉三千块了。”   王思宇不禁乍舌,没想到这种行当收费这么高,要是早知道需要花这么多钱,他是坚决不会让陈波涛去找的,还不如自己亲自去查呢,又不是钱多到没地方花,何必去当这种冤大头,再说了,这家调查公司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点,自己都把真相搞出来了,他们那边直到现在搞不到半点消息,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王思宇正暗自庆幸时,几分钟后,陈波涛却把电话打过来,垂头丧气地道:“讲了半天,那边不肯退款,他们公司的老板说了,钱是不能退的,最多下次有事就不必再花钱,他们直接给查了。”   王思宇听后不禁火冒三丈,皱着眉头问陈波涛要那家调查公司的电话号码,他还真就不信了,玉州竟然会有那么霸道的公司,惹火了他直接打上门去,封了他个黑店,可陈波涛却一个劲地在说好话,连声道:“算了,算了,不要搞大,都是朋友介绍的,闹到翻脸没意思。”   王思宇听他这说话口气,就觉得情况不对,这事里面肯定有猫腻,他赶忙耐着性子追问一番,陈波涛含糊其辞地躲闪半天后,只好招供,这家调查公司是他正追求的女孩亲属家开的,他巴结人家还来不及,哪里敢去要钱。   刚才陈波涛只是拐弯抹角地向那女孩提了一嘴,就被人家冷嘲热讽地给顶回来了,他这才故作大量,把这笔钱送了人情,得知内情后,王思宇哭不禁哭笑不得,摇头道:“什么样的女孩子啊,值得你做这么大的投资吗?”   陈波涛支支吾吾地道:“单位的同事,人挺好的,就是性格泼辣了点。”   “那倒没什么,人无完人嘛,不过你得硬气点,现在就被她拿捏住,以后还得了?”王思宇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他传授一些经验技巧,听得陈波涛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才喘口气,在电话那边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禽兽了。”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一会,才摇头道:“男人和女人的事,有时候就是一场战争。”   两人聊了一会,挂断电话,王思宇就从西裤兜里取出那条粉红色的内裤,倒在床上玩了一会,就将它塞到旅行包的暗格里,和李青梅那条放在一起,战利品这种东西,是很有纪念价值,还是要好好保留的。   晚上,俞汉涛打来电话,两人闲扯了十多分钟,但都刻意回避了与唐婉茹有关的话题,只是聊了些下棋钓鱼的趣事,俞汉涛约王思宇过段时间去水库钓鱼,王思宇微笑着答应了,说起来,自从离开青羊县后,王思宇已经很久都没有去河边钓鱼,再过两个月,天气渐冷,水库若是上冻,倒是没法过这个瘾了。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早早地来到廖家,敲开门后,廖景卿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热情地把他让到屋子里,随后冲着卧室里轻声喊道:“瑶瑶,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这时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探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来,见王思宇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她有些不信地拿手揉揉眼睛,低声地发出‘咦’的一声,接着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张开双臂,欢呼着冲入王思宇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着:“舅舅,舅舅,你怎么才来啊,瑶瑶都想死你了。”   王思宇一把抱起她,在怀里上下悠荡几下,低头笑哈哈地道:“瑶瑶,瑶瑶,舅舅也想你啊,以后舅舅每周都来看你,好不好啊。”   瑶瑶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道:“舅舅,舅舅,你不许骗人哦!”   王思宇忙道:“舅舅绝对不骗人。”   瑶瑶立时拍着小手道:“太好了,妈妈,妈妈我太高兴了。”   王思宇转头望去,却见廖景卿的眼角竟然湿漉漉的,知道她是触景生情,再次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廖长青的影子,此时他的心里竟也没来由的一痛,轻声对瑶瑶道:“瑶瑶,舅舅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舅舅会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这时廖景卿再也抑制不住,眼角扑簌地掉出一行清亮的泪花,她赶忙转过身去,悄悄擦过泪痕,转身微笑道:“瑶瑶,快下来,小心别累着舅舅。”   王思宇刚想说廖小姐没事,可话到嘴边,瞥了一眼怀中美滋滋的瑶瑶,忙改口道:“姐,没事,没事。”   廖景卿听着他喊了声姐,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会意,微笑着点点头,走进厨房,煮了杯香喷喷的热咖啡端出来,放到茶几上,笑吟吟地看着王思宇和他怀里的瑶瑶。   王思宇抱着瑶瑶在屋子里跑了半天,才把她放下,瑶瑶蹦蹦跳跳地跑到廖景卿身边,牵着她的衣角仰头道:“妈妈,妈妈,舅舅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了,是吗?”   廖景卿微笑着点头,走过去,拿手抚摩着她可爱的小脑袋,蹲下身子,把嘴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两句,瑶瑶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拉着廖景卿的袖子向卧室里奔去。   王思宇坐到沙发上,环顾房间,屋子里各处收都拾得非常干净,暗红色的地板更是被拖得一尘不染,油光可鉴,客厅内的镜子上也被擦得亮晶晶的,目光所及之处,各式物品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可以看出,廖景卿是极为整洁的人,持家有道。   王思宇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便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廖景卿家的装修风格很是独特,颇有些古色古香的韵味,客厅里左右两角各摆着一个高大的侍女花瓶,而客厅通往书房的过道里,竟打了扇月亮门,月亮门上雕龙刻凤,极有艺术气息,王思宇的目光为挂在墙上的一幅国画卷轴所吸引,他端着咖啡从沙发上站起,缓缓地走到画轴前,静静地望着画中的人物,一时竟看得痴了。   这幅画是《虢国夫人游春图》,他早年曾经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真品的照片,知道这幅画是以盛唐妇女生活为创作题材的作品,画的是杨贵妃姐妹三月三日游春时的场景,画面上骏马的步伐轻快,人的形态从容,不依靠背景,仅仅以一组人物的配置,马的跑动姿势和色彩的运用,即能体会出春天的气息,王思宇盯着这幅临摹作品的左下角处,盖着细朱文印章,上面分明写着‘芜菁夫人’四字,想必这是那位女画家的字号。   这样静静站了六七分钟,瑶瑶穿着一身漂亮的童装奔了出来,跑过来拉着王思宇的手,拼命摇晃道:“舅舅,舅舅,走啊,带瑶瑶去游乐场玩。”   王思宇笑了笑,抬手将咖啡喝下,把杯子放好,领着瑶瑶走到门口,帮她穿上红色的小皮鞋,这时,廖景卿也走了过来,她穿着一套休闲装束,上身是白色短款风衣,风衣的下摆恰好到腰线位置,于是,那本已束手可掬的腰部,看上去更加柔弱轻盈,风情无限,她下身穿着件紧身牛仔裤,行走间摇曳生姿,纤腿翘臀一览无余,王思宇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便深吸一口气,赶忙推开房门,拉着瑶瑶奔了出去。   三人下楼坐上车,廖景卿发动车子,直接将车开出小区,到了鼓楼公园,下车后,廖景卿就带上了大墨镜,掩盖住大半张脸,但路上仍有许多人把热辣辣的眼神投向她,王思宇很快感受到了这种异样的气息,于是很自觉地护卫在她身边,不时地以凌厉的目光进行回击。   三人买票进了游乐场,瑶瑶便如刚刚飞出牢笼的小鸟一般,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在两人身前跑来跑去,开心得又蹦又跳,接下来的时间,旋转木马、碰碰车、气垫船……几乎她看到什么都想上去试一试,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不停地眨巴着水灵灵地大眼睛,拿小手向周围指来指去,奶声奶气地比划道:“舅舅我要玩这个,妈妈我要玩那个……”   一个小时后,小瑶瑶终于在‘激流勇进’中败下阵来,当船从最高处向下俯冲的瞬间,她便吓得挥着小手哇哇大哭,在水花四溅时,她的哭声愈发响亮起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下船后,廖景卿劝了她半晌,还是没有哄好,瑶瑶一直蹲在地上抹眼泪,哭得没完没了,最后,还是王思宇想到办法,他飞快地跑到附近的冷饮店,买来几根草莓冰激凌。   还别说,草莓冰激凌还真发挥了作用,瑶瑶手里拿着冰激凌,哭一声吃一口,哭一声吃一口,待到整根冰激凌吃完,哭声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开始撒起欢来,拿小手牵着王思宇的西服下摆,摇着小脑袋乐颠颠地往前跑,王思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一处台阶旁,正站着五六个人,每个人手中都举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充气气球。   十几分钟后,王思宇笑眯眯地站在一处拉网围栏旁,双手扶着颤悠悠的防护网,怔怔地望着蹦蹦床上玩得忘情的那对母女,一种缺失已久的情绪不禁油然而生,在心头涌动不休,那是脉脉的亲情,在瑶瑶的亲切呼唤声中,他似乎化身成了另外一个人,那种感觉很特别,也很美妙。   然而,望着廖景卿足下那晶莹秀美的脚趾,柔美的身段,绝美的笑脸,那种纯粹的亲情就开始慢慢变质,王思宇叹了口气,缓缓地蹲了下去,坐在阴凉的石阶上,转过头来,叼起一根烟,点上火,深深地吸上一口,吐出几个大大的烟圈,不经意间,却瞥见前方几百米外的鼓楼,目光一路向上,望着那直刺苍穹的塔尖,王思宇若有所思,仿佛雕塑般地一动不动,身后,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忽隐忽现,时高时低…… 第142章 炎凉   周一的上午,王思宇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办公室,做完卫生后,坐到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端着茶水看了一会华西晨报,见上面并没有什么最新的动态,也没有很吸引人的热点新闻,就把报纸放在一边,低头打开电脑,连上网络,先到各大门户网站浏览了一会新闻,随后登入QQ,玩起斗地主来。   半个小时后,他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恰巧在楼道里遇到梁桂芝,两人的神态举止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梁桂芝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王思宇的表现则比以往更加矜持守礼,只是跟在梁桂芝身后的那位秘书李秀丽,还是能从两人交汇的目光中,读出一种默契,这不禁让她暗自大吃一惊,于是,在跟着梁桂芝向前走出几步后,她忽地停下脚步,转头对王思宇报以灿烂的微笑。   九点多钟的时候,李秀丽敲门进来,在嘘寒问暖地攀谈一番后,就将怀中的一叠文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王思宇打开后看了看,都是一些例行跟进督查的琐碎工作,就从夹包里摸出签字笔,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在文件上面做出编号,他拿着文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下脚步,摸着冰冷的门把手犹豫了一下,随后微笑着摇摇头,转身重新返回座位。   坐好后轻轻咳嗽一声,王思宇微笑着摸起桌上的座机,拨了督查二科的电话号码,他把督查二科的副科长朱良玉叫进屋来,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王思宇就拿着签字笔敲敲桌子,将那叠文件信手拨了过去,朱良玉会意,恭恭敬敬地抱着文件走了出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王思宇端起茶杯品上一口,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味道不错。”   接下来两天,督查室副朱健昌、肖冠雄等人陆陆续续地带队返回,办公厅五楼的左侧又开始热闹起来,各个办公室都坐满了人,楼道里也比以前嘈杂许多,匆匆的脚步声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不过王思宇这间办公室门口依然是门可罗雀,除了二科的副科长朱良玉外,只有贺焰飞趁着没人的时候,溜进他的办公室,给他送来一些从外地带回的土特产,这些下去督查的人,都会得到当地的热情招待,好吃好喝地小心伺候着,临走时还会送上一些礼品。   贺焰飞的表现并没有让王思宇感到吃惊,因为这位年轻人对自己还抱着一线希望,真正令王思宇感到惊讶的是,一直对他敬而远之的二科科员邱兆官从外地回来后,竟然第一个进了他的办公室,还特地为他送来两条中华烟,这倒让王思宇觉得有些不可理解,不过他没想太多,毕竟这阵子穷得都快掉渣了,一直在抽红河,见到中华烟后,嘴角都在微微抽搐,等他热情地把邱兆官送出门后,王思宇赶忙撕开烟盒,从里面掏出一包,闷着头狠狠地过了一回烟瘾。   廖景卿给他的六千块钱,王思宇没舍得动,准备把这些钱一分不差地花在瑶瑶身上,毕竟拿女人的钱,太不仗义了,这种事情他干不出来,当然,被张倩影包养那是特殊情况,不在此列。   周三下午,朱良玉神秘兮兮地溜进王思宇的办公室,带来了一个极为意外的消息,督查一科的科长范有兵出事了,他昨晚在北城区的一家酒店里嫖娼,被公安机关当场抓了现行,结果他趁醉大闹公安局,打伤了两个干警,事情闹得很大,听说已经被捅到省委办公厅了,估计这次要被从重处理,他的科长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搞不好还得承担法律责任。   王思宇听后微微皱眉,摇头叹息道:“老范这个人平时表现还是不错的嘛,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栽了跟头,真是太可惜了。”   朱良玉随声附和道:“是啊,我就纳闷了,范科长这人平时做事很稳当的,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这下可好,把自己的前途全毁了,真是令人惋惜啊。”   王思宇从朱良玉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惋惜的意味,反而是有某种期待,猜想他是惦记起科长的位置了,就笑了笑,端起杯子喝口茶,轻声道:“好好干!”   朱良玉忙笑着道:“一定,一定。”   接下来,朱良玉汇报了这两天工作上的事情,王思宇微笑着听了一会,就又端起茶杯,皱皱眉,朱良玉赶忙找了个由头起身告辞,回到对门的督查二科。   其实朱良玉对提科长倒是并没有报太大希望,督查室空出这个科长的位置,十有八九会落到一科副科长严富民的头上,毕竟人家就在一科,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机,严富民和上面几个领导的关系处得也非常融洽,和他相比,自己并不具备任何优势。   而这位王主任和梁主任关系搞得那样僵,在督查室里肯定是说不上话的,只不过,朱良玉在无意中撞见王思宇和市委书记间对话的那一幕后,就在心里打起了别的小算盘。   事实上,他盘算的是能尽量和王思宇处好关系,以后找机会去市里发展,毕竟省委办公厅里太压人了,十几个处室里,那些没有实权的正处级调研员就排成了一长溜,让人看得绝望,反而是到下面好发展一些,虽然看起来没有现在风光,但很容易得到实惠。   朱良玉离开后,王思宇就眯起眼睛靠在椅子上,暗自谋划着,是该借助这次机会发展自己的力量了,要想办法把朱良玉推到科长的位置上,再把贺焰飞提起来,在一科和二科打下两枚棋子,那以后的工作就会顺畅许多,正想得入神,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王思宇喊了声“请进!”   只见梁桂芝的秘书李秀丽微笑着推门进来,悄声道:“王主任,梁主任请您过去一趟。”   王思宇摸了摸鼻子,微笑着站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在梁桂芝的办公室里,督查室的三位副主任表情各异地坐在沙发上,朱健昌神情肃穆,那张国字脸上充满威严,肖冠雄脸色阴晴不定,表情里透着一丝局促不安,不时地将目光暗暗瞥向梁桂芝,而王思宇是这三人中表现最为放松的,毕竟昨天下午已经和梁桂芝通了气,对今天的会议走向,他早已了然在胸。   梁桂芝先是对督查室下面各科室近期的工作做出总结,有褒赞有批评,对于取得的成绩和暴露出来的问题,都很细致地进行了剖析,接着又对副主任的分工提出调整建议,副主任朱健昌继续负责督查室常务、党务工作及涉及各县市区的督办检查工作,分管督察一科;副主任王思宇负责重点工作的督办检查工作以及省直各部门的督办检查工作,分管督察二科;副主任肖冠雄改负责综合科。   三位副主任对这样的分工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肖冠雄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他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毕竟督察一科的科长范有兵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作为前分管领导,肯定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散会后,朱健昌和王思宇微笑着走出办公室,而肖冠雄则被梁桂芝留到了办公室,梁桂芝先是给他泡了杯茶,随后又笑容可掬地做起他的思想工作来,让他不要有压力,更加不要有别的想法,范有兵出事,那是私人的事情,并不能抹杀督察一科所取得的成绩,肖冠雄听得心里暖烘烘的,忙诚心诚意地表态,对于这次分工,他并没有任何意见,一定会继续努力抓好分管工作。   直到肖冠雄离开,梁桂芝那张脸才阴沉起来,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险些上了《办公厅通报》,就是因为背后有人在捣鬼,一科的科长范有兵若不是被逼急了,哪里会糊涂到那种地步,竟敢在公安局里殴打警察,这件事情里肯定别有隐情。   联想到是在北城区出的事,梁桂芝的脸上不禁浮出一丝冷笑,看起来,自己为了争取这个副秘书长的位置在努力活动,别人也没闲着,这不正在想方设法拖后腿么。   但事情既然已经闹到这份上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下一步的工作干好,尽量补救,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就伏案写了一篇材料,修改一番后,交给秘书李秀丽打印出来,随后带着李秀丽离开五楼,直接去了副秘书长韩向东的办公室。   王思宇回到办公室不久,督查室副主任朱健昌就笑吟吟地敲门进来,王思宇赶忙从椅子上站起,热情地走过去招呼他,这还是他来到督查室后,朱健昌首次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当然是不能怠慢的,两人泡上茶,坐在沙发上边喝边聊,除了对督查室下一步的工作交换意见外,还聊了些生活上的话题。   两人足足谈了半个多小时,朱健昌才微笑着起身离去,从他的话里话外表达出的善意,王思宇很清楚,这位朱副主任已经得到了梁桂芝的某种暗示,想必不会在以后的工作中,为自己制造障碍。   闲坐了一会,王思宇就端着茶杯敲开了肖冠雄的办公室,人在落魄的时候最好结交,这时候的一句暖心话,要比平时奉承对方一万句还能交心,这个机会,王思宇当然不想错过,进屋后,肖冠雄果然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很热情地招呼王思宇坐下,两人足足聊了二十几分钟,王思宇一再表示,自己年轻,经验不足,以后在很多事情上,都要向肖主任请教,还请肖主任多加指点。   肖冠雄听了这些话,心里就有些愧疚,人家小王主任来到督查室的时候,自己可从没到对方的屋子里走动过,还在暗地里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现在自己走了背运,小王主任没有记着以前的嫌隙,反而自降身价,说出这样的话来,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单看这份胸襟,就比自己要宽广许多,怪不得年纪轻轻的,就能坐到这样的位置,的确是有过人之处啊。   督查室领导工作分工调整的正式通知还没有发下去,督查室的各科室就已经提前得到了风声,刚刚吃过午饭后不久,王思宇那冷落很久的办公室突然间就开始热闹起来,这时候来的,就不光是一科二科的年轻人了,连那三位副处级调研员和几位科长副科长也都满脸堆笑地跑过来拜码头,无论是谁过来,王思宇都笑脸相迎,很热情地和对方攀谈,没有摆半分的领导架子,这更让众人觉得这位年轻的小王主任荣辱不惊,不同凡响。   而与此同时,肖冠雄那间办公室已经变得冷落起来,一下午也没有谁进去过,因为,他已经取代了王思宇之前的位置,被评为本年度在五楼办公的人中,最没有前景的两位副处级领导之一。 第143章 小考   周六上午十点半,方如海家的客厅里,在连输了六盘棋后,王思宇无奈地从沙发上站起,转身进了卫生间,方如海则拖着肥胖的身子站起来,面带微笑,缓缓走到宽大明亮的落地窗户前,点燃一根烟,眺望着窗外的景色,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走进卫生间,打开壁灯,关上房门,王思宇靠在墙上吸了一颗烟,匆匆地洗了把脸,拿毛巾擦干净,抬起头来,却见镜子中的自己,眼睛还是红红的,就叹了口气,深吸一口气,试图去平复自己紊乱的情绪,但无论他怎样努力,都觉得心头乱糟糟的,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方如海很快就要调走了,去江南省任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省广播电视局局长,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王思宇没有做好任何的心理准备,在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后,他觉得有些眩晕,就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   对于他来讲,方如海和周松林两个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在他心目中的分量,都要超过京城里那些人,尤其是方如海,可以说,没有方如海作为他的坚实后盾,就不会有王思宇的今天,方如海即将离开,让王思宇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内心之中,充满了不舍之情。   王思宇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周在市委大院里,方如镜会邀请他去家里坐坐,很显然,这是方如海在其中做了工作,方如海这是打算在离开华西省前,将自己托付给市委书记方如镜,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方如镜的夫人和一双儿女回国探亲,方如海是想借着这次家庭聚会的机会,让自己尽快融入方家。   对此,王思宇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师恩如海,不过如斯!”   从卫生间出来时,方如海也已抽完一根烟,他抬手看看表,就冲着王思宇微笑道:“咱们走吧,时间快到了,去晚了,淼淼会发疯的,那孩子,比小晶的脾气还要大些。”   王思宇点点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迈进电梯,下楼后,司机忙从驾驶室里走出来,拉开车门,两人坐上车,小车缓缓驶出欧曼经典花园,拐上文化路,汇入北二马路的车流中,缓缓向西郊机场方向开去。   经过方如海的一番介绍,王思宇也对方如镜家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方如镜的夫人名叫江美琴,膝下有一子一女,大儿子名叫方城,小女儿名叫方淼,早在两年前,省城各方势力相互倾轧逐渐升级,多方角力使局势变得扑朔迷离之时,方如镜就将家眷移民到加拿大,以免去后顾之忧。   如今江美琴在加拿大魁北克省定居,经营着一家不大的农庄,儿子方城现在是律师,除了正常的工作外,他还经常帮语言不通的出国务工人员打些官司,在魁北克的底层华人圈里有一定的名气,经常有人登门求助,方城总是很热心地去帮忙;女儿方淼和方晶同龄,只是生日小了些,生性顽劣,现在就读于麦吉尔大学的宗教学院。   奥迪车到了机场,两人下车,来到候机厅,在过道里,恰巧遇到方如镜的秘书何仲良,三个人就站在玻璃窗前闲聊起来,十几分钟后,一架巨型波音宽体客机雷鸣般呼啸着轰然落地,沿着平坦的跑道缓缓滑行,何仲良忙微笑道:“来了。”三人就缓缓向出口处走去。   过了许久,方如海正抬着胳膊不住地擦汗时,忽地从前方的人堆里钻出一个打扮出位的红发少女,那女孩猫腰跑过来,趁着方如海没注意,猛地冲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脖子,腻声叫道:“大伯,可想死我了!”   方如海倒吓了一跳,仔细瞧去,这打扮得怪里怪气的少女,可不正是小侄女方淼嘛,他赶忙笑着拍拍方淼的肩膀,抱起她甩了小半圈,才让她的双脚落地。   此时江美琴和方城也已经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江美琴在和方如海打过招呼后,就皱着眉头对方淼呵斥道:“淼淼,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庄重些,不许和大伯胡闹。”   方淼拿手翻着眼皮,冲母亲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才安静下来,倚在江美琴旁边,冲何仲良眨眨眼,随后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王思宇。   王思宇见她长得和方晶倒有几分相似,只是个子要高些,但打扮得实在是不敢恭维,不但穿得花里胡哨的,脸上还涂了几处亮彩,倒像西游记里那些小妖一般,单从外表就能瞧出,这位小公主绝不是位安分的主。   这时,方如海把方淼拉到身前,拿手比量一下,就笑呵呵地道:“美琴啊,淼淼比过年的时候又长高了一大截,也变漂亮了。”   江美琴忙摇头,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摊手道:“大哥,回头你可要好好教训她一下,这孩子现在是真不听话,我是真管不了。”   方如海连连摇头,他连方晶都管不了,哪里还能管得了方淼,这对小姐妹打小就是一般的淘气,经常让大人头疼的主,这长大以后更是不见省心,听说方淼前一阵子,在学校里惹出不少麻烦,很是让江美琴头疼。   这时江美琴把目光转向何仲良,皱眉道:“仲良啊,如镜怎么没来,是不欢迎我们娘三,还是在摆他市委书记的臭架子?”   何仲良听后吓得一咧嘴,赶忙解释道:“书记在省委二号楼,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他特地交代我跟您请假。”   江美琴微微皱眉,鼻子里轻轻地发出‘哼’地一声,就不再接茬,只是走到方如海身边,轻声道:“大哥,你现在的身子骨还好吧?”   方如海微笑道:“比年前好多了。”   江美琴点头道:“这都是雪滢小嫂子的功劳啊。”   方如海点头称是,随即微笑着将王思宇拉过来,把他介绍给江美琴,“美琴啊,这是我的学生王思宇。”   江美琴上下打量了王思宇一番,微笑着伸出手道:“早就听说你了,小伙子长得不错,挺精神的。”   王思宇微笑着和她握了手,这时方淼走过来道:“大伯,他就是小晶姐说的男朋友吧?”   方如海微微点头,王思宇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尴尬,看来,方晶这小丫头早就将舆论造出来了,这下可好,自己想要低调都不成了。   几个人寒暄了一会,王思宇就和何仲良一起把他们的行李拿到车上,众人上了小车,驶出机场,直奔东湖区行去。   半个小时后,小车来到玉州市郊区的俪景山庄,这里距离雾隐湖风景区只有十里之遥,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远离市区,空气也新鲜许多。   小车缓缓开进五十八号别墅,透过车窗,王思宇向外望去,这栋别墅从外型上看,非常像一栋充满西式风格的独立建筑,楼宇依山面水,建造的富丽堂皇,进入院内,入眼处,是一个宽阔细长的前院,照壁前、小溪旁的护墙与地板都用河石砌筑,构建精细,造型独特,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显得异常的和谐。   前楼是两层楼房,与两侧三层的横屋相连;后楼五层与两横相接,构成四周高楼合围的极具防卫性的布局,实际上是府第式土楼发展到方楼的过渡类型。中堂为砖木结构楼阁,雕梁画栋、精致华丽,中堂与两侧的接廊及前后厢房,将楼内分隔成大小六个天井,使空间层次更加丰富。   小车停在院内,众人说笑着走进正屋,坐在布艺沙发上攀谈起来,方城口才极好,滔滔不绝地讲着国外的见闻轶事,方如海不时地插上几句话,王思宇和何仲良则在旁边微笑着倾听,十几分钟后,何仲良接了个电话,就微笑道:“书记已经在路上了,我这就去安排饭菜。”   中午,在宽敞明净的餐厅内,众人享用了一餐丰盛的午餐,席间方如镜心情极好,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竟然破天荒地在饭桌上侃侃而谈,妙语连珠,而方淼更是笑盈盈地腻在他身边,不时地在他耳边悄悄低语,而方如镜把目光投向大儿子方城,方城这时倒显得有些不自在,只坐在一边讪讪地笑,江美琴则摇头笑道:“这孩子,一回来就打小报告,你哥真是白疼你了。”   方淼则摇头道:“什么呀,我说的是别的事,我哥他……”   这时方城赶忙冲妹妹使了个眼色,咳咳地咳嗽两声,方淼才停住话头,笑嘻嘻地端起碗来吃饭。   江美琴转过头来,冲着何仲良笑了笑,随后拿筷子往王思宇面前的小碟里夹了几样菜,轻声道:“小宇啊,多吃点,就当自己家一样。”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却见方如镜叹息道:“哎,加拿大的儿媳妇……”   午餐过后,方家兄弟先去了二楼的书房,何仲良站在楼梯口候着,王思宇被江美琴喊到一旁闲聊,方淼从行李里面翻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十字架丢给王思宇,笑着道:“小姐夫,这是见面礼。”   王思宇顿时一窘,咳咳地咳嗽起来。   江美琴忙瞪了方淼一眼,低声呵斥道:“不许胡说。”   方淼却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道:“我哪有胡说,小晶姐姐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已经都那个那个了。”   王思宇再也坐不住了,赶忙找了个借口,跑到院子里,蹲在墙角一把把地抓头发,这个方晶啊……   过了好久,他才微笑着返回去,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好在这时方淼已经跑到她哥哥那边,两人跟斗鸡似的,都掐着腰在站在窗子边上,用法语争辩不休。   过了二十几分钟,何仲良扶着二楼的雕花栏杆,低头向楼下喊声道:“王兄,方书记有请。”   王思宇忙冲江美琴笑了笑,起身上楼,敲门走进书房,见方家兄弟仍坐在摇椅上低声交谈,他就微笑着站在方如海的旁边,目光在书房四处打量着。   书房很大,约莫三十平方,靠着侧墙处,摆着一个宽大的暗红色写字台,上面放着一盏造型别致的台灯,笔筒里插着一簇削好的红蓝铅笔以及几支粗重的签字笔,靠着侧壁处,是一排高大的梨花木雕的书柜,书柜很高,最上面已经将要触碰到房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马列全集、领袖传略、《资治通鉴》、《二十四史》及各式中外名著,书房里的布置简洁大气,彰显着一个市委书记的非凡气度。   王思宇瞥见书房里有一张单人床,上面被褥齐全,联系到方如镜曾经为方晶写过的那幅字,就知道这位市委书记是极喜欢读书之人。   方如镜虽然笑眯眯地在和大哥聊天,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王思宇,见他的表情淡定从容,仍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而且,比从前更多出一份沉稳,他不禁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份赞许之色。   他与方如海悄声低语几句,方如海抬头瞥了王思宇一眼,点点头,微笑着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   方如镜收起脸上的笑容,将身子坐直,瞬间恢复了市委书记职业的表情,肃穆中透着一股威严,皱着眉头冲王思宇招招手,王思宇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微笑着坐在方如镜的对面。   方如镜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两根烟,丢给王思宇一根,点上后深吸一口,沉声道:“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难处?”   王思宇轻声道:“一切都好,谢谢方书记关心。”   方如镜点点头,目光锐利地盯着王思宇的眼睛道:“猪圈里养不出千里马,花盆里栽不出万年松,要想在官场上走得更远一些,还是要靠自己努力,当然,以后如果感觉实在有困难,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王思宇微微皱眉,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方如镜察觉到王思宇神色中的一丝不悦,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泛起的茶叶,喝上一口后,尽量把语气放得舒缓些,缓缓道:“小宇啊,你觉得当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很宽泛,不太好回答。   王思宇知道这是书记大人在考校自己,便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方如镜微微点头,拿手轻轻拍打着膝盖,继续追问道:“就你的切身体会,谈谈该怎么做领导?”   王思宇伸手摸起茶杯,轻轻喝上一口,放下杯子后,斟酌着回道:“做小领导要会谋事,做大领导要会用人。”   方如镜微微笑了笑,对王思宇这个回答,他倒觉得有些新鲜,便忍不住刨根问底道:“那你讲讲大领导应该怎么用人?”   王思宇摸着下巴,把目光投向写字台上的那盏台灯,轻声道:“要任人为贤,不要任人为亲;要多看下属的优点,不要对缺点无限放大;要坚持民主,多倾听下面的意见,不要养成一言堂的霸气;要会放权,不要把所有的权利都抓在手里;要融入大圈子,不要搞小圈子……”   方如镜笑眯眯地听着王思宇讲完,低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眼神中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接着道:“假如上级领导做出的决定是错误的,你该怎么办?”   王思宇登时愣住了,有些不解地望着方如镜,但从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端倪,他只好摸着下巴实话实说道:“那只好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   方如镜哈哈大笑之后,深深地望了王思宇一眼,摆手道:“臭小子,竟胡说八道,快滚蛋。”   王思宇摸着鼻子嘿嘿地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坦然地推门而出,走到门外时,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此时,后背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方如镜仰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半晌后才轻声道:“王思宇……孟超……孟超……王思宇,真是奇怪,他们两人怎么会联系上了!” 第144章 芭比娃娃   下楼后,不见方如海的人影,而其他几人围在茶几边打牌,王思宇就站在众人的身后看了一会,发现这四人打牌的风格迥异,各具特色。   何仲良是以让牌为主,有时明明抓到一手好牌,却故意打烂,为的只是讨方家人的开心;而方淼则是不动脑子乱出牌,毫无章法可循;方城的思维非常敏捷,在打牌时常有神来之笔,在这四人里,他的牌技最高;而江美琴则是‘胜固欣然败亦喜’,四人当中,以她的心态最好。   十几分钟后,江美琴打了个哈欠,把手中的牌放下,端起身前的茶杯轻轻喝上一口,放下杯子后,轻轻转动一下身体,何仲良马上留意到她脸上的一丝倦意,也赶紧把手里的牌合上,轻轻放在茶几上,微笑道:“江姨,你们旅途劳顿,先上楼休息一会吧。”   江美琴微笑着点点头,领着方城和方淼两人上楼,径直去楼上的卧室休息,而何仲良则拉着王思宇走到院子里,两人坐在厢房的台阶上,点着烟后轻声攀谈起来。   从何仲良的口中,王思宇了解到,市委书记方如镜因深知官路艰辛,仕途险恶,故而立下规矩,禁止自己的子女从政,并把他们安排到国外发展,所以,方家在华西本地政治利益的保障,多半要靠方晶未来的老公来维系。   王思宇很清楚何仲良讲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但他觉得何仲良想多了,当然,他也很清楚,方如海带自己来参加这个家庭宴会,本身就带有一种推荐的性质,再加上方如镜刚才的一番考校,似乎也在暗示着,自己已经成为方家重点考察的对象之一。   但王思宇并不太关注这些,倒不是他清高,而是方晶现在的年龄还太小,在感情方面并不成熟,即便是张倩影铁了心思不想和自己结婚,也难保方晶不会在学校里遇到令她心动的白马王子,毕竟四年的时间足够漫长,漫长到可以发生太多的变故,总之,他与方晶之间,还充满了未知数。   况且,何仲良的言论也仅仅是一种揣测,并不能代表市委书记方如镜的真实想法,现在国内许多身居高位的领导都很开明,极富远见,他们并不把血缘关系作为保障家族利益的唯一选项,而是将利益投资放在一些已经开始崭露头角的政治新星上,那样似乎更加稳妥。而且,这种做法更隐秘,不容易为世人所诟病,从方如镜禁止子女从政的举动上来看,方家选择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当然,和何仲良的想法一样,这也只是王思宇自己的推测。   王思宇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其实是方侯之争的最新进展,虽然他也很清楚,这种斗争往往是漫长而艰巨的,有时候要打倒一个对手,甚至需要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有的则更长,几乎是缠斗一生,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他曾经听人提起过侯小强,侯副省长此人虽谈不上睚眦必报,但绝对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主,此次在东湖区被方如镜搞得灰头土脸的,若不想办法还击,那是不太可能的。   何仲良对王思宇也没有隐瞒,把目前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上次东湖区的案子虽然在侯副省长的屁股下面烧了一把火,但还是没有奈何得了他,因为侯兵成功地与大富豪之间做了切割,再加上大富豪娱乐城的老板铁了心顶罪,使得这次的行动威力大减。   而省委文书记的立场极为鲜明,他是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的,就是要维护稳定,将地方派系间的争斗控制在一定的程度上,文书记上次之所以会在常委会上摔杯子,表面上看,是因为东湖区的干部不争气,险些烂掉了大半个班子,而实际上,这是在向方侯两家表明态度,此事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容忍的范围。   这就使得方侯之争暂时降温,无法在短期内形成短兵相接的局面,因为无论哪一家胆敢不听招呼,擅自将战火升级,都会遭到文书记的强力弹压,这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争斗的结束,而只是令双方更加谨慎些,出牌的手段也更艺术些,比如,这次方如海的调离,就是一个例子,只用一纸调令,便消减了方如镜的一大助力,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况且,这一拳打得堂堂正正,让人无话可说,毕竟,兄弟同城为官,又都身居高位,本身就是官场大忌。   得知方侯之争在短期内不会激化后,王思宇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他也知道,这种层面的争斗,还不是他所能看透的,但王思宇还是希望能够在必要的时候参与进去,毕竟按照他的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够掌控督查室的一部分力量,这部分力量其实可以当做方家隐藏在暗处的伏兵,只要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出奇制胜,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尽管身为市委书记的方如镜城府极深,没有将话直接挑明,但经过一段时间历练的王思宇,也早非吴下阿蒙,他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   两人聊了一会,王思宇忽地记起梁桂芝上次提及的事情,赶忙微笑着问道:“何大秘,过些日子督查室那个党建工作的座谈会,不知方书记能否参加?”   何仲良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圈后,把烟头丢出去,轻声道:“方书记是决定要去的,梁桂芝这个人很有用,在某些时候,我们要含蓄地支持她。”   王思宇点点头,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还是正确的,方如镜并没有忽视督查室的力量,只是把这张牌藏在暗处,以免被对手警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梁桂芝现在已经被打上了方系的烙印,除了与方家休戚与共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两人正聊得兴起时,王思宇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竟是廖景卿家的电话,接通后,电话里面传来瑶瑶悦耳的声音,“舅舅,舅舅,你什么时候来啊?人家都想死你啦……”   王思宇的嘴角立时勾出一抹笑意,他赶忙抬手看看表,见时间还早,就站起身子,向前踱了几步,微笑着悄声道:“瑶瑶乖,舅舅要晚点过去,你在家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瑶瑶听后,竟然学着大人的样子,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在‘哎!’的一声中挂断电话,王思宇忍俊不禁,抬手摸着鼻子笑了起来,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了。   一点多钟后,方如海终于从楼上下来,王思宇忙走过去和他聊了几句,说有事要先走一步,方如海点点头,就让王思宇坐自己的车先走,他今晚要在这里留宿,周一再返回市里。   王思宇又上了二楼,向方如镜请辞,之后便匆匆下楼,坐进方如海的奥迪车里,司机开车拉着他返回市区,小车路过一家商场的时候,王思宇令司机把车停到道边,他到商场里的儿童玩具区转了一会,最后把目光落在一个芭比娃娃身上,这个芭比娃娃穿着白色的连衣裙,A字下摆上镶着粉红色的蕾丝小花边,看起来非常漂亮,王思宇忙付款将它买下来。   出来的时候,见商场门口的彩票点围了一圈人,王思宇忙挤进去,也掏出十元钱打上几注,号码是用他和张倩影的生日凑成的,王思宇当然不会觉得他运气好到能中五百万,但以他现在的状况,不要说一夜暴富了,即便能中伍佰元也是好的。   自从给张倩影买了那件貂皮大衣后,王大主任就变得一贫如洗,蛤蟆腿丢到嘴里都能嚼出牛排味来,有时候他都想打了电话,从大舅哥张书明那搞点银子来潇洒潇洒,可他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头,自己就离监狱不远了,王思宇就只好断了这个念头。   二十分钟后,来到廖景卿家,按响门铃后,小瑶瑶乐颠颠地跑来开了门,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王思宇怀里抱的盒子嘻嘻地笑,把小手放到嘴里吧嗒半天,然后拿出湿漉漉的手指,指着那盒子道:“舅舅,舅舅,这是送给妈妈的吗?”   王思宇见她问的含蓄,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抬手捏捏她的小鼻子,低头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当然是送给瑶瑶的啦。”   瑶瑶立时发出一声欢呼,便钻进王思宇的怀里,王思宇抱着她走进门,换了拖鞋,随手把门关上,这时廖景卿笑吟吟地从里屋走出来,摆手道:“王……长青,不要破费了呢,瑶瑶什么玩具都有的。”   王思宇笑道:“姐,没事,不值几个钱。”   廖景卿只好微笑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下不为例。”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走到沙发上坐好,笑眯眯地看着瑶瑶把盒子打开,将里面的芭比娃娃取出来。   小瑶瑶果然很喜欢这个玩具,抱着芭比娃娃又蹦又跳,随后一溜烟似地跑过来,在王思宇的脸上亲来亲去,奶声奶气地道:“舅舅,舅舅,她真漂亮,我好喜欢她啊!”   王思宇笑了笑,捏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蛋道:“瑶瑶喜欢就好。”   这时廖景卿从厨房出来,端了新鲜的水果,王思宇剥了葡萄,一粒粒地丢到瑶瑶粉嘟嘟的小嘴里,见她吃得香甜,王思宇的心里也是格外的高兴,瑶瑶这孩子,倒是天生的讨人喜欢,很会撒娇,如同小猫咪一般,赖在王思宇的怀里就不肯下来,总是缠着他问东问西,之后还‘噢’的一声,点点头,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陪着瑶瑶在客厅里玩了一会,孩子就有些犯困,抱着芭比娃娃摇摇晃晃地跑到卧室里,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廖景卿赶忙走过去为瑶瑶拉上被子,在旁边坐了一会,才缓缓走出来,却见王思宇正端着茶杯站在那幅《虢国夫人游春图》前,廖景卿没有打扰他,而是默默地站在王思宇身后几步之遥,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伤感。 第145章 放鹰   王思宇这时正看得入迷,完全没有留意到廖景卿站在身后,画上虽然有六人之多,但在他的眼里,却只有虢国夫人,这位虢国夫人身着淡青色窄袖上衣,披白色花巾,下身穿着描金团花的胭脂色大裙,裙下微露绣鞋,轻点在金镫上,神态举止栩栩如生。   王思宇怔怔地盯着画上那张绝美的脸庞愣了好久,他上次并没有留意到画中的异常之处,这次再仔细看时,猛然发现,这虢国夫人的面相竟和廖景卿有几分神似,看起来,那位作画的‘芜菁夫人’很可能就是廖景卿本人,他站在画前啧啧赞叹良久,才又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悄声道:“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廖景卿听到他这样赞叹,表情上便有几分不自在,她当初临摹这幅画时,一时兴起,就将虢国夫人的面庞换成了自己的容貌,这时生怕被王思宇识破,就稍稍有几分尴尬,赶忙轻轻地咳嗽一声,那声音并不大,只是王思宇正看得出神,冷不防倒吓了一跳。   他转过身时,却见廖景卿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廖景卿今天穿的是一套黑色套裙,不但显得高雅端庄,更衬得她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为她增添了一份神秘幽静的气质。   这衣裙极为合身,将廖景卿那曲美的身段衬得愈发柔媚,她是那种极有内涵的白领丽人,无论是静是动,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总能让王思宇生出一种惊艳之感,越是相处久了,就越能体会到她的不凡之处。   最让王思宇迷醉的是,无论是她那漆黑如点墨的眸子,还是凝白如脂的肌肤,似乎都能生出淡淡的烟雾,总是让王思宇觉得她近在眼前,却远在水云之间的幻觉。   目光只在那张艳光四射的俏脸上稍作停留,王思宇顿时心生恍惚,忙抬手揉揉有些发酸的眼角,不好意思地道:“真抱歉,廖小姐,看入迷了。”   廖景卿的脸上一红,抬手理了理云鬓,悄声道:“小王先生,到沙发上坐休息一会吧,瑶瑶太淘气了,你一定很累了。”   王思宇定了定心神,脸上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沉着镇定,微笑着扭头向卧室那边瞥了一眼,见瑶瑶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就笑了笑,低声道:“没事,一点都不累,廖小姐,我非常喜欢瑶瑶。”   廖景卿微微点头,脸上浮过一丝笑意,轻声道:“我看的出来,真是太谢谢你了,瑶瑶这些天比以前开朗多了。”   王思宇摆摆手,摇头道:“廖小姐,应该我谢你才对,这点我很清楚。”   廖景卿灿然一笑,那一刻,宛如春花绽放,娇艳不可方物,见王思宇愣愣地站在那里,她顿时醒悟,忙低下头来,咳嗽一声,微微皱眉道:“小王先生,最近工作还好吧。”   王思宇这时方才回过神来,轻声道:“还好,最近公司里的事情不太多,有些清闲。”   说完,王思宇转过身子,拿手指着墙上的国画,微笑道:“廖小姐,冒昧问一句,那位芜菁夫人是哪里人啊,她画的真好。”   廖景卿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悄声道:“是位华西本地的画师,怎么,小王先生想见她?”   王思宇听后脸上稍微带出一丝失望之色,摇头道:“不必了,一般的画师都不喜欢人打扰,他们大都习惯于安静作画。”   廖景卿抿嘴笑道:“是啊,她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交往的,而且,她近几年俗事缠身,也不怎么绘画了。”   王思宇听后就道了声可惜,把目光悄悄瞥向旁边的一面镜子里,忍不住偷偷打量着站在身后的廖景卿,越看越是喜欢。   两人闲聊了几句,王思宇便转身告辞,在推开房门的刹那间,他忽地想起什么来,忙从衣兜里掏出那个做工精美的十字架来,轻轻向廖景卿丢去,微笑道:“廖小姐,这是送给瑶瑶的。”   廖景卿点点头,直到王思宇走出门外好久,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十字架戴在胸前,走到镜子前……   回到家里,王思宇刚刚洗过澡,就接到陈波涛的电话,挂断电话后,王思宇赶忙穿好衣服,匆匆下楼,打车直奔两人约好的茶楼,赶到茶楼后,在包间里做了不到五分钟,就见陈波涛眼睛上戴着一副大墨镜,脸上也戴着厚厚的白口罩走了进来,王思宇吓了一跳,端着茶杯摇头道:“搞什么鬼,这青天白日的,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想吓死谁啊!”   陈波涛慢吞吞地坐到王思宇对面,把墨镜和口罩都从脸上摘下来,顿时露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来,那副样子惨不忍睹,王思宇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目光开始锐利起来,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嘴角禁不住微微抽搐几下,缓缓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沉声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天上午,陈波涛去家住北城区的女朋友家,路过长途客运站的时候,一个身材不错的长发女孩在他前面忽然晕倒了,陈波涛赶忙上前把她扶起来,那女孩就说自己得了病,走不动路,哀求陈波涛行行好,帮忙把她送回附近的家。   陈波涛当时也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下来,扶着她走到客运站后面的一条巷子里,进了一栋破旧的楼房,上了三楼后,那女孩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就邀请他进去坐一坐,喝口水。   陈波涛也是鬼迷心窍,就跟着她进屋了,可刚刚走进屋子,他就傻了眼,见那间单间里泛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就只有一张简易床,床尾的地上还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垃圾桶,里面竟丢了好多卫生纸和避孕套。   那女孩当时转身把门关上,站在原地就开始脱衣服,陈波涛顿时愣住了,却见女孩脱得赤身裸体的,直接走过来解他的腰带。   陈波涛大吃一惊,知道情况不对,赶忙一把推开她,转身就往门口跑,没想到这时大门被一脚踹开,从外面立时冲进来五六个警察模样的中年男子,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在床上,直接给他戴上手铐,用警车把他押到北宁派出所。   一到北宁派出所,他们就将陈波涛绑在留置室的铁板凳上,用手猛扇他耳光,还多次使用电棍,非让他承认和那女的发生了性关系。   陈波涛当然不肯承认,还警告对方,说自己是省电视台的记者,要是不赶紧放人道歉,他就要把这件事情曝光,结果对方向他要记者证,陈波涛就说没带在身上,那其中一个人就喝道:“再给他加上一条罪状,冒充记者!”   陈波涛待要解释,却没等他张嘴,就被对方劈头盖脸地一通暴打,在几番拳打脚踢之后,陈波涛实在挺不住了,只好承认了嫖娼。那几个警察就让他给家属打电话送罚金,陈波涛赶忙给姐夫去了电话,让姐夫带钱过来赎他。   姐夫得知情况后,赶忙带上钱来到北宁派出所,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后交纳5000元罚金了事。北宁派出所里的人强拉他的手指,在审讯笔录上按了手印,然而没有给他出裁决书,也没给出任何收据,还一再警告他不许上告,否则后果自负。   陈波涛把事情的经过讲完后,就咕咚咕咚地喝上一杯茶,随后瞪着王思宇道:“小宇,你是在体制里混的,看看能不能找人帮我出了这口气,饭不吃能饿死,觉不睡能困死,这口恶气不出,我能憋屈死!”   王思宇皱眉道:“他们没仔细核查你是不是记者?”   陈波涛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别说他们不信我是记者,就算是相信,恐怕也不会罢手,北城区那边的公安系统跟台里一直不对付,以前曝光过他们几件事,那边的人一直都挺仇视媒体的。”   王思宇脸色铁青,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就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站到窗边给刘天成拨了个电话,十几分钟后,刘天成便风风火火地开着警车赶来,进了包间后,当着王思宇的面,陈波涛又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刘天成听完后皱皱眉头,摇头道:“那几个肯定不是警察,应该是治安员在放鹰。”   王思宇奇道:“什么是放鹰?”   刘天成笑了笑,把警帽摘下来,放到桌子上,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缓缓道:“一般所里敛财之道有很多,靠扫黄吃饭是最常见的,大都是治安员去搞,然后给领导提成,他们常见的手法就是‘干拍’和‘放鹰’两种,你这位朋友就是被人放鹰了。”   王思宇皱皱眉头,不耐烦地摆手道:“正火着呢,别卖关子,赶紧把话说明白了。”   刘天成赶忙解释了下,原来所谓的干拍,就是治安员到各个涉黄点去转悠,在发现有嫖娼的行为后,就在事了之后把人抓到派出所,威逼恐吓,让对方承认,然后罚款,一般所里都有任务,完成了给提成,有些胆子大点的,就直接以发票用光为名,不给出具收据,直接把钱刮分掉。   另一种就是放鹰,就是利用他们自己掌握的卖淫女,主动设套去算计人,手法花样翻新,很多人防不胜防,很容易上当。   王思宇听后愣了愣,不解地道:“怎么会这么黑?”   刘天成叹气道:“其实这套把戏在十年前是最盛行的,那时候流传一句话,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B吃B,底下的所里很多人都靠这个吃饭捞钱,但后来公安部搞过几次大规模的彻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这么干的了,没想到北宁那还有人敢玩这套把戏,这要是被捅出来,所长指导员全都得被撸!”   王思宇点着一根烟,缓缓地吸上一口,摆弄着手里的手机,把目光瞥向一言不发的陈波涛,冷笑道:“波涛,你放心,他们惹到你算是倒大霉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去放鹰!” 第146章 误会了   下午三点多钟,王思宇坐在茶楼里,皱着眉头发呆,他虽然手里端着茶杯,却无心品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他面前的桌子,桌子上面放着那只小巧精致的手机,王思宇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来自前方的最新消息,本来他是想亲自过去的,可硬是被朱良玉和贺焰飞给劝住了,如今他在督查室里的身份吃重,也确实不适合去冲在前面,王思宇只好从谏如流,尝试着躲在幕后运筹帷幄,决胜五里之外。   过了一会,刘天成打来电话,说鱼儿已经上钩了,如今贺焰飞正扶着那女孩往长途客运站后面的旧楼里走,而根据之前的观察,那几个治安员正躲在旁边的房间里打牌,只有一个人在外面放风,他们倒是挺省事,全靠那女孩出去勾人,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想必这办法百试百灵,以至于他们连招数都懒得换了。   王思宇叮嘱刘天成,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贺焰飞的人身安全,毕竟那些治安员和民警不同,他们中的人良莠不齐,有些本来就是社会上的混混出身,倘若这些家伙发现中了圈套,恼羞成怒之下,没准会干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说实话,王思宇不在现场,心里还真是放心不下,总怕哪个环节出了疏漏,不过刘天成倒是信心十足,直接拍了胸脯打包票,承诺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王思宇又给朱良玉打了电话,问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朱良玉说已经领着那两位省电视台的记者将全过程都偷偷拍了下来,目前正跟着他们向后院走,说完忙挂了电话,王思宇怕惊动那个卖淫女,就只能静静地等待消息,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不过他捏着下巴回忆半晌,觉得几个人商议的计划并没有明显的漏洞,如果这样都搞不定他们,只能说那些家伙的运气太好了些。   十几分钟后,那个身材姣好的卖淫女领着文质彬彬的贺焰飞走进了那间破破烂烂的房间,之后伸手打算去脱衣服,结果却被贺焰飞反手捉住,那女人倒也不惊慌,只是扯着嗓子喊道:“强奸了,强奸了。”   随后用怜悯的目光盯着贺焰飞的脸,就像看着一头马上就要被宰杀的肥羊,说实话,这种事情干多了,她早就麻木了,那目光中的怜悯,其实只是一种嘲弄,在她看来,没有人能逃出这种圈套,贺焰飞必将与其他人一样,象征性的反抗几下后,乖乖就范,交钱了事,她已经在为这种无聊的游戏读秒了,“十、九、八、七……”   事情和她预料的差不多,那六七个如狼似虎的治安员破门而入,将贺焰飞直接按在床头上,戴上了铐子,贺焰飞大声地喊着,挣扎着,脸上的恐惧之色显而易见,妓女开始穿衣服,准备继续出去开工,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三个人来,其中两个拿着摄像机和照相机,对着这些人一通猛拍,这时站在最前面的治安员有些惊慌失措,赶忙抬手挡住面孔,大声吼道:“干什么的,你们他妈的想找死啊,不许拍,听到没有!”   而另一个胖胖的治安员见那两个人并不听话,顿时恼羞成怒,大声道:“别跟他们废话,一起抓了。”   这时前面那三四个治安员就一起冲过来抢拍摄器材,就在他们将要得手时,七八个着装民警却突然冲进来,大声喊道:“不许动,一个都不许动,全都双手抱头蹲下!”   那几个治安员就有些傻眼,其中一个忙皱眉道:“兄弟,你们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膝盖后面就被狠狠地踹上一脚,直接跪到地上,这家伙顿时火了,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跑到我们的地头上撒野,踩过线了,知道嘛!”   刘天成这时走出来,大声道:“这些人用暴力手段对付前来暗访的省委督查室的同志,企图抢夺电视台记者的摄像器材,销毁证据,大伙都看到了吧?”   众民警都说看到了,这些治安员这才听出滋味来,赶忙拿眼睛去找贺焰飞,却见他对着记者的镜头,大呼小叫道:“他们把我的胳膊搞脱臼了……”   这家伙居然很有表演天赋,这句话说完,硬是从脑门子上挤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出来,任谁去看,都会觉得他吃了大亏。   刘天成叫众警员把卖淫女和这些治安员一道押上面包车,那些治安员就不服气,挣扎道:“我们要看证件!”   刘天成笑眯眯地把证件拿出来,在那几人眼前晃了几下,那些治安员中就有人不服道:“姓刘的,你是东湖区的人,凭什么到北城区来抓人,再说了,我们是所里的治安员,要抓我们,你们要通知我们的所长。”   刘天成没有和他们说太多话,直接摆摆手,那些治安员连通卖淫女便被拉上车,直接带回去突击审问,而刘天成则和朱良玉留下来接受采访。   刘天成面对记者的提问笑眯眯地道:“上午有几个小偷从我们辖区跑到北城区来作案,我们找了半下午都没找到,没想到小偷没抓到,竟撞到这些治安员陷害省委督查室的调查人员……”   而朱良玉则在镜头前侃侃而谈道:“经过这几天的暗访,我们发现北城区的绝大部分民警们的表现都是很好的,没有出现举报材料中那些滥用暴力、参与赌博、与小姐勾结诈取钱财的现象,只是治安员中出现了一些害群之马,玷污了警队的声誉,败坏了北城区广大公安干警的形象,对于这种情况,我们一定要形成详实的材料,上报给办公厅领导,督促相关部门抓紧整顿……”   周日的上午,王思宇收到了刘天成发来的好消息,那个卖淫女把事情撂了,接下来,没过多久,这些治安员便纷纷招供,由于大伙都想靠揭发对方立功,争取坦白从宽,所以涉案资金便如滚雪球般增大,累计下来,没来得及核查的数额竟有七十万之多。   下午,王思宇跷着二郎腿,坐在客厅里的布艺沙发上,笑吟吟地看着电视新闻,而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五六瓶啤酒,外加几碟小菜,陈波涛正坐在他的旁边,脸上还没有完全消肿,眉弓和颧骨都高出许多,上面青红相间,但他看过新闻后,见城北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在接受记者的电话采访时表示,他正在局里召开紧急会议,打算对这几个害群之马从重处罚,绝不姑息。   陈波涛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情极好,忍不住哼着沂蒙山小调给王思宇倒上啤酒,两人轻轻撞了一下杯子,又干了一杯。   见新闻已经播完,陈波涛抹了抹嘴边泛起的白沫,将酒杯放下,摇头感慨道:“爽!这啤酒喝得带劲!”   兴奋劲过去后,陈波涛却有些纳闷起来,不禁盯着王思宇皱眉道:“小宇,你不是说在督查室混得不好吗?怎么那个挺神气的朱科长看起来对你好像挺客气的?”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朱科长人挺好的。”   陈波涛喔了一声,点点头,又叹气道:“诶,还是当官有用啊,那两个电视台的记者,我昨天上午给他们打过电话,可他们推三阻四的就是不敢去调查,那姓朱的科长就能请的动,真是见鬼了。”   王思宇巴不得这家伙误会,也就懒得解释,只是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摸着脚丫子,到现在还在为没有亲临现场而耿耿于怀,在他看来,躲在幕后非常不爽。   王思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在周一上午便在督查室里传开了,然而事情的版本却变了样,督查室刚刚被北城公安分局的人摆了一道,搞得范有兵范科长黯然辞职,年轻的王副主任竟在几天之内就给了对方以猛烈的回击,更绝的是,他居然也是从卖淫嫖娼上打开的缺口,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报复来得更狠……   本来范有兵的事情,搞得督查室人人面上无光,王思宇这种以牙还牙的做法,让众人大喊解气,督查室里唯二知道内情的,只有朱良玉和贺焰飞两人,但是,他们更加清楚,王思宇让他们做这件事情,博得了满堂喝彩,又上了省电视台的新闻采访,对他们两人下一步竞争科长、副科长的位子都极有帮助,因此他们才不会去讲明原因,反而在底下添油加醋,加倍地夸大了事实,将王思宇的行为和督查室的荣誉挂钩,无限地拔高起来。 第147章 本色   上午十点多钟,王思宇正坐在办公室里查阅卷宗,督查室的副主任肖冠雄笑眯眯地敲门走了进来,王思宇赶忙微笑着站起,热情地将肖冠雄让到沙发上,亲自为他泡了一杯茶,随后坐在沙发的下首,从兜里摸出烟来递过去,待要帮肖冠雄点上时,肖冠雄却慌忙躲开,涨红了脸连声道:“小王主任,你太客气了,我来,我来……”   两人手里都握着一个打火机,互不相让,坐在沙发上练起了太极推手,正推搡间,却听到走廊里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紧接着,门口响起了一阵放肆的笑声,肖冠雄登时一惊,手里的打火机险些掉落,他在督查室工作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梁桂芝笑得这样开心,这位梁主任向来重视仪容举止,极少有像今天这样失态的时候,看来,梁桂芝此刻的心情已经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待到脚步声走远,肖冠雄才回过神来,赶忙帮王思宇点上火,大有深意地瞥了面前这位清秀的年轻人一眼,把脑袋凑过去,悄声道:“小王主任,干得漂亮,大快人心啊。”   王思宇忙摇头道:“那个……其实只是正常工作而已。”   肖冠雄见王思宇不肯认账,就在心里对这位年轻人更加高看一眼,他忙心领神会地嘿嘿一笑,递过去一个暧昧地眼神,微笑着抬手在前额上抹了几下,点头道:“是啊,当然是正常工作,明白,明白……”   王思宇见他的表情,就知道再解释也没有用,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帮着陈波涛出头,倒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自打他走上五楼后,督查室的科员们一个个都用异常钦佩的目光望着他,这让王思宇有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到头脑,直到给二科的副科长朱良玉挂了电话,听着他在电话那头轻声地嘀咕半天,王思宇才搞清楚缘由,感情搞了半天,居然是大伙误会了,众人都以为自己去搞北宁派出所,是去打北城公安分局的脸,为的是给督查室出气,这事闹的……   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了一会,肖冠雄把烟头掐灭,丢在烟灰缸里,转头冲王思宇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小王主任,听说省委王副秘书长要动一动,咱们的梁主任机会很大啊……”   王思宇信手弹了弹烟灰,沉吟道:“消息可靠吗?”   肖冠雄转动一下身体,把脑袋凑到王思宇一侧,悄声道:“我的一位老同学在省委组织部任职,消息肯定可靠。”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那样最好,老肖啊,这是好事啊。”   肖冠雄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思宇,悄声道:“是啊,以后还要请老弟多帮帮忙啊。”   王思宇微笑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飘起的茶叶,嘬上一口,点头道:“好说,好说……”   肖冠雄离开后,王思宇端着茶杯返回办公桌后,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笑了笑,对肖冠雄透漏出来的消息,他还是觉得可信度极高的,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机关里的小道消息向来都是很准的,联想到梁桂芝急着邀请省委常委来督查室参加座谈会,王思宇的心里就有了一丝明悟,梁桂芝这是急着进步了,想从上面借势,从副厅到正厅那可是一道重要的门槛,有些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按照华西官场的惯例,以梁桂芝的年龄,只要能在省委副秘书长的位置干上几年,多半会放出去做市委书记,面对这种诱惑,没有哪个人会不动心。   当然,王思宇也很清楚肖冠雄为什么会关心这件事情,假如梁桂芝真能当上省委副秘书长,她多半还会兼任办公厅副主任,而督查室主任的位置,很可能会由朱健昌担任,而这个结果,对肖冠雄最为有利,朱健昌改抓全面后,督查一科估计还会重新分到肖冠雄的手里,这倒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中午快吃饭的时候,王思宇忽地接到张书明的电话,这位便宜大舅哥在手机那边连声道:“小宇,出事了,公司的高层集体提出辞职了……”   王思宇顿时大吃一惊,低声道:“别急,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书明稳定住情绪,轻声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原来他和黄雅莉两人经过商讨,在没有开会的情况下,便从尹利乳业高薪聘请两位营销副总过来,这引起了销售部中高层的不满,纷纷要求涨工资,在协商无果的情况下,天鹏纵横原有的六位副总外加十几位中层同时提交了辞职申请,现在公司内部的管理一片混乱。   王思宇在仔细问了薪金情况后,不禁低声喝道:“你们两个真是糊涂,引进人才当然是重要的,但前期工作一定要做到位……”   还没等王思宇把话说完,张书明赶忙争辩道:“我和雅莉都已经和他们解释了,只要他们真心跟着公司干三五年,公司肯定不会亏待他们,这些人就是短视,只争眼前利益。”   王思宇皱皱眉头,打断他的话道:“屁话!这话你去跟尹利公司的人说,看他们还会不会来,能靠嘴巴把人才忽悠过来,也算你们有真本事。”   张书明讪讪道:“人家是大公司出来的,当初的业绩在那摆着的,就说顾总分管的华西市场吧,去年的年销售额就达到了1875亿,公司这些人哪里有那种本事,天鹏乳业要想发展,还是要引进高端人才。”   王思宇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离开尹利的平台,他们也许发挥不了原来的作用,当然,如果公司财力允许的话,还是可以尝试着引进人才的,但是,大公司最强的地方,不是在于引进人才,而是在于培养人才,他们有着良好的机制,可以不断地培养出人才来,你们要想在市场竞争中取胜,还是应该在培养人才上多花些心思,否则就会得不偿失。”   张书明讷讷道:“事情已经出了,你说该怎么办吧,雅莉在那边已经忙得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王思宇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沉吟半晌,低声问道:“你现在在青羊还是玉州?”   张书明低声道:“青羊,自从上次和雅莉闹得不愉快后,我就没去过玉州。”   王思宇不禁被他气乐了,笑了半晌才轻声道:“这样,你马上赶到玉州来,和雅莉一起约上销售部的中高层,晚上会餐,到时候我过去解决,就这样。”   说完未待张书明答复,就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到桌面上,点着一根烟,轻轻吸上一口,跷起二郎腿摇头叹息道:“马勒戈壁的,天鹏乳业要是没了老子,还真玩不转。”   下午一点半,督查室的小会议室里座无虚席,这次会议主要是针对前督查一科科长范有兵酒后嫖娼,并在北城公安分局打伤干警的恶性事件进行的整风专项会议,由于梁桂芝和朱健昌刻意回避,都找了由头外出,所以,这项会议由王思宇主持,当他迈步走进会议室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在肖冠雄的带领下,会议室里的众人竟然全体起立,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王思宇在会上慷慨陈词,强调了加强督查室内党员干部生活作风建设的重要性,他指出,随着社会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一些党员干部出现了“饱暖思淫欲”的现象,他希望大家能够控制欲望,节制欲望,防止私欲膨胀。要培养健康的生活情趣,保持高尚的精神追求,不断增强自身免疫力,防微杜渐,常修为政之德,常思贪欲之祸,常怀律己之心,要做到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挡得住诱惑,他勉励在座的每一位同志都要坚决抵制腐朽没落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的侵蚀,要做到自重、自省、自警、自励。筑就坚强的道德防线,时刻检点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要做到台上和台下一个样,工作时间和业余时间一个样,有监督和没有监督一个样,始终保持共产党员的政治本色……   “啊!同志们!”王思宇正拿着枪稿念得起劲时,衣兜里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他皱着眉头将手里的麦克风放下,向前推了推,随后慢吞吞地掏出手机来,飞速地扫了一眼上面的电话号码,赶忙转头冲旁边的肖冠雄轻声道:“老肖啊,我有急事,接下来的会议由你主持。”   肖冠雄见他面容严峻,知道是有要紧事,赶忙点头道:“王主任,你先去忙,这边交给我。”   王思宇微笑着转过头来,冲着台下众人摆摆手,起身离开,这时台下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掌声停时,会议室里响起了肖冠雄略带沙哑的嗓音:“刚才王主任讲的好啊,很深刻,每一位同志都必须坚决服从和执行,大家一定要吸取范有兵同志的教训,在这里,我再强调几句……”   王思宇在走出会议室后,赶忙一路小跑,奔回办公室,关上门后,立时接通电话,柔声道:“老婆,怎么今天下午这么有空啊?”   手机那边的张倩影一边剥着橘子一边抱怨道:“死小宇,臭小宇,怎么才接电话啊,是不是有小情人在,不方便接啊?”   王思宇赶忙赌誓发愿道:“没有,绝对没有,刚才是在开会……”   张倩影轻轻地哼了一声,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去,悄声道:“我又没有千里眼,有没有我哪里知道。”   王思宇嘿嘿笑道:“不相信你可以过来看看嘛,欢迎领导突击检查。”   张倩影摇头道:“我才不过去哩,我在京城里好开心呢……”   王思宇悄声勾引道:“来嘛,我想和你XX了。”   张倩影嘻嘻地笑道:“讨厌,一边去。”   王思宇哪肯罢休,坐在沙发上摇来摇去,对着手机大耍流氓,直把张倩影羞得满面绯红,在手机那边呸呸地啐个不停…… 第148章 解决麻烦   晚上八点半,王思宇从电视台家属楼赶到福康大酒店,下了出租车后,发现穿着青灰色职业套装的黄雅莉正站在门口等候,她不时地东张西望,而杨洁披着一件米黄色风衣,笑吟吟地站在黄雅莉的背后,杨洁最先发现王思宇,脸上立时绽开灿烂的笑容,伸出右臂轻轻挥动。   黄雅莉见王思宇走了过来,赶忙微笑着走向前几步,却愕然地发现,王思宇并没有和她打招呼,而是从鼻端轻轻地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冷着面孔从她身旁绕了过去,黄雅莉皱皱眉头,想要说话,却又咽了回去,她是知道王思宇的脾气的,这家伙要是真生气,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杨洁这时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凝固,有些尴尬地搓搓手,轻轻地瞥了黄雅莉一眼,见她冲自己努努嘴,杨洁忙快步走在王思宇的前面,为他带路。   两人走到电梯门口,杨洁按了呼梯盒上的按键,转过头来冲王思宇婉言一笑,轻声道:“王科长,你板着面孔的样子还挺吓人的。”   王思宇见电梯门打开,就抬腿走了进去,看到杨洁还守在电梯口,转头向后张望,就知道她在等黄雅莉,王思宇瞪了她一眼,皱眉道:“进来,问你点事情!”   杨洁吓得一吐舌头,忙哦了一声,乖乖地走进电梯,跟着他乘着电梯上了五楼。   黄雅莉看到王思宇面色不善,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也是直敲鼓,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提前跟王思宇沟通,她在这点上还是理亏的,于是也收起了以往的泼辣劲,慢腾腾地走到另一台电梯门口,按了电梯键,摸着下巴低头沉思,对于王思宇即将进行调解,她并不看好,毕竟那位罗副总就极为精明,自己几次想方设法算计他,都没有成功,她绝对不相信王思宇能够解决这个难题。   走出电梯,王思宇站在五楼的走廊边,轻轻推开一扇窗户,他站在窗口,向外眺望了一会,才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后静静地抽了几口,脸色稍稍缓和下来,扭头瞥了杨洁一眼,轻声责备道:“杨洁啊,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杨洁垂下头来,拿脚尖在地板上划动几下,摆弄着衣角扭捏地叹气道:“王科长,我错了。”   王思宇盯了她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记住,下不为例。”   杨洁嗯了一声,用力地点点头,压低声音道:“知道了。”   王思宇吸上一口烟,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见杨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不禁突地一跳,竟不由自主地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随后皱着眉头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雅莉以前不是和销售部的人关系很好吗?怎么现在搞得这么僵。”   杨洁笑了笑,摇头道:“关系好有什么用,闹来闹去,还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字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王思宇点点头,展颜笑道:“你说得不错,但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好指责的,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僵,怎么会搞到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杨洁转头向电梯处望去,却见黄雅莉正低头从里面走出来,她赶忙咬着手指不肯出声。   黄雅莉抬起头来,只朝这边望了一眼,就在鼻端里发出哼的一声,接着抬手抚了抚前额,扭头走进包房。   杨洁见她进了包房,犹豫了一会,就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主要是黄总太强势了,容不得底下人说话,不过也不能全怪黄总,那些人也很过分的,黄总这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王思宇点点头,把半截烟掐灭,丢到地上,轻声道:“带头闹事的是哪个,查出来没有?”   杨洁点头道:“是罗副总。”   王思宇歪着脑袋想了想,沉吟道:“是不是个子不高,脸膛发黑,塌鼻梁那个?”   杨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掩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科长,你的记性真好。”   王思宇见她笑得可爱,心中也不禁一荡,拿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她露在风衣外面的那双纤细的长腿,微微笑了笑,就不再说话,把这根烟抽完后,他就在杨洁的陪伴下,大步流星地走进包房。   房间里众人都已经坐好,十几个人脸色都极为难看,桌子上的热菜虽然在冒着升腾的热气,但饭桌上的气氛显然已经达到了冰点,王思宇站在桌边,先是冲张书明点点头,抬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阻止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紧接着,王思宇微笑着扫视了一圈,冲桌边众人点头示意,然后解开西服的纽扣,将衣服挂在衣架上,挽起袖口,面色沉稳地坐到张书明旁边,低声道:“都带来了吗?”   张书明点点头,弯下腰来,从地下的帆布包里拿出一叠叠的现金,轻轻地丢在桌面上,一共摞起几堆,包括黄雅莉在内,众人都讶然地望向这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张书明将钱放好后,就眯着眼睛不再说话。   王思宇抱着双肩,身子向后仰去,冲着众人微笑道:“大家都还记得我吗?”   众人中绝大部分都纷纷点头道:“认识,认识,您是王县长……”   只有两个人脸上一片茫然,旁边自然有人低头悄悄地解释了几句,那两人忙坐直身子,面带微笑地望着王思宇。   王思宇等饭桌上再次安静下来,才点点头,抬手指着摆在餐桌中央的那几瓶泸州老窖,笑容可掬地道:“这顿是分手饭,大家吃饱喝足了,把这些钱分了走人,以后再见面还是朋友,高层十万,中层五万,钱虽然不多,但就是这点心意,感谢众位为天鹏乳业做出的贡献,等以后公司发展壮大了,张总和黄总会随时都欢迎各位回来。”   说完后,王思宇转头瞥了张书明一眼,轻声道:“张总,我说这话算数不?”   张书明忙点头道:“算数,算数,就按你说的办。”   这时杨洁已经把泸州老窖打开,握着酒瓶道:“王……县长,都满上吗?”   王思宇摇摇头,微笑着冲桌上三位销售部的女士道:“喝点啤酒怎么样?”   其中两人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只有一位胖墩墩的中年女人摇头道:“小王县长,我喝白的。”   她说完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站起来,从杨洁手里抢过白酒瓶,按着顺序哗哗地把酒满上,随后缓缓地坐回座位上,面带微笑地看着王思宇,一言不发。   几分钟后,杨洁也从外面取来啤酒,麻利地将酒倒上,接着轻盈地走到黄雅莉的下首位,拉开椅子缓缓坐下,此时,桌上众人的目光都望向王思宇,大家都很清楚,今天酒桌上的主人就是这位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只有黄雅莉低着头,轻轻地摆弄着手中的两只筷子,一阵阵地犯困,每次困到要昏睡过去时,她都会用筷子狠狠地戳一下自己的大腿,她便立时精神起来。   王思宇瞥了她一眼,便轻轻地咳嗽两声,端着杯子缓缓站起,拿左手抄起一叠钞票,掂了掂,又轻轻巧巧地丢在桌上,微笑道:“说别的没用,来,各位,咱们先为这人民币干杯。”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纷纷举着杯子站起来,十几个酒杯撞在一起,王思宇仰脖干掉,然后笑吟吟地掉转杯子,拿目光一一扫去,目光到处,众人都把杯中酒干了进去。   在夹了几口菜后,王思宇又端着杯子站起来,冲着饭桌上的众人道:“这第二杯酒,是为了答谢大家为公司做的贡献,答谢的方式有很多种,光用金钱太俗了,咱们用这第二杯酒冲冲俗气。”   这时众人中就有人开始犹豫,都拿目光去找那位罗副总,罗副总笑眯眯地坐在王思宇的斜对面,眼睛只盯着面前的杯子,一动不动。   而刚才那位倒酒的女士第一个站起来,端着酒杯道:“小王县长,你敬的这酒别人不喝,我得喝。”   王思宇愣了一下,端着酒杯笑眯眯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啊?”   那胖墩墩的女士涨红了脸道:“我家以前就是青羊乳品厂的,后来厂子干不下去了,我们两口子搬家到外地,直到乳品厂转制成功,我妹妹把补偿款打给我,我这才知道,青羊出了个好县长,就为这,我郑月就该喝。”   说罢不待王思宇阻止,郑月接连干掉两杯酒,随后捂着嘴就冲了出去,王思宇忙冲杨洁使了个眼色,杨洁会意,立时从座位上站起,急匆匆地从后面追了过去。   王思宇笑吟吟地把杯子举起,这时众人就纷纷站起,也端着酒杯和王思宇喝了一杯。   几分钟的沉默之后,王思宇亲自拿着酒瓶,按顺序给众人倒上酒,随后端着酒杯道:“这第三杯酒,我祝各位以后工作顺利,大家都能发大财,这杯酒大伙就不要干了,量力而行。”   说完他把杯中酒仰头喝掉,罗副总轻轻地鼓掌道:“小王县长好酒量。”   王思宇摇摇头,摆手道:“过奖了,罗总,我的酒量其实不怎么样,不过勉强还算得上是性情中人。”   接着王思宇把目光转向一直坐在桌边默不作声的黄雅莉和张书明,微笑道:“接下来,我要敬你们二位了。”   张书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挠头道:“那个……我们就不用喝了吧?”   王思宇笑了笑,伸手接过对面递过来的酒瓶,缓缓地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酒液,端着杯子道:“这酒咱们是一定要喝的,张哥啊,虽然说我不赞成你们的做法,但是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我坚决支持你们,你们两个放心,天鹏乳业最多会度过一段艰难的时期,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三个月,或者半年,但是,我坚信它一定会好转,别的不敢说,如果资金上有困难,随时来找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   他这番话说完,张书明和黄雅莉不禁微微动容,尤其是黄雅莉,端着杯子低声道:“小宇,抱歉,是我的工作没干好。”   王思宇先摆摆手,和他们两个撞了一杯,随后借着酒劲拿手指着黄雅莉道:“雅莉,你们两个既然定了,就要负责到底,假如从尹利乳业挖过来的人徒有虚名,要是在一年后的报表上要是体现不出成绩来,抱歉,雅莉你必须引咎辞职。”   黄雅莉皱皱眉头,盯了王思宇一眼,但见他目光凌厉,就摇摇头,叹了口气,幽幽道:“好,希望我没看错人。”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我也希望你没有看错人。”   接着,他又把目光转向张书明,也拿手指着他道:“张哥,你不用辞职,但是我罚你四十万,这四十万全部作为奖励,下发给公司的管理层,你服气吗?”   张书明苦着脸道:“我服气,只是钱都投在公司上了,我真没那么多钱。”   王思宇盯着他笑了笑,张书明被他看得直发毛,但仍然咬紧牙关摊开手,讷讷道:“真的,真没那么多钱。”   王思宇摇摇头,扳过他的肩膀道:“没钱卖房子也要拿出来,如果因为你们的过失,给公司造成了损失,你们就要勇于承担这个责任,明白吗?”   张书明正懊恼间,忽地瞥见王思宇眼中闪过一丝毫光,他猛然醒悟过来,赶忙将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声道:“明白,明白,我都听你的。”   王思宇笑了笑,重新坐在座位上,点头道:“现在呢,咱们开始谈正事,想走人的过来拿钱,咱们握手告别,想留下的,陪我坐在这喝酒吃饭聊天,我不想做太多的承诺,就一句话,凡是今天拿钱走人的,他总归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这时众人均是面面相觑,只有王思宇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位默不作声的罗副总,点头道:“罗总,就从你开始吧。”   罗副总笑了笑,扶着桌子站起来,沉声道:“小王县长,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天鹏的老员工了,你办的几件事我都挺佩服的,这样吧,你为人仗义,我也不含糊,虽然我是一定要走的,但可以迟些日子,等公司的人事关系顺利交接后,我再离开,怎么样?”   王思宇听后微微一笑,端着酒杯站起来,点头道:“罗总,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来,咱们走一个。”   罗副总和王思宇碰了一杯,接着挑起一根大拇指道:“一个字,服!”   王思宇皱着眉头放下杯子,扳着手指数了数,笑着打趣道:“那可是四个字啊,罗总。”   众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接下来,大家一一表态,竟然有七个表示愿意留下来,另外三个也和罗副总一样,都说可以缓些时间再走,王思宇笑着点头道:“那大家都可以留下来喝酒,来,把酒都满上,咱们大家今天不醉不归!”   这时酒桌上的气氛就起来了,张书明和黄雅莉也不是酒囊饭袋,两人本来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只是先前与众人闹得太僵,没了回旋空间,这才搞得狼狈不堪,而此刻有王思宇从中斡旋,帮他们打开了局面,这两人便开始殷勤地敬酒,过了不一会,酒桌上的气氛就掀起了一波波高潮。   半个小时后,当杨洁将那位胖墩墩的女士送回家,重新赶到包房时,发现酒桌上的场面异常热闹,不禁愣住了,她皱着眉头站在门口呆立半晌,才见王思宇端着酒杯歪歪斜斜地走过来。   杨洁见他脚下拌蒜,怕王思宇一时不慎跌倒,赶忙抢上几步,扶着他站在原地,轻声道:“小王县长,你喝多了。”   王思宇晃着手指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才喝多了,要是我,早拿钱跑路了,马勒戈壁的,那可是十万块啊……”   杨洁听后慌忙抬手捂住他的嘴,轻声道:“嘘!”   王思宇掰开她的小手,眯着惺忪睡眼在杨洁的脸上瞧了瞧,嘴里啧啧地赞叹几声,便含混不清地道:“来……这位漂亮的女士……咱们今天能够见面……就是缘分,我王思宇敬你一杯,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郑大钧……” 第149章 疑窦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深红色的地板上,王思宇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颠了颠,大床颤微微地抖动了几下,十几分钟以后,他终于懒洋洋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宾馆的房间里,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只恍惚觉得,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但梦中的情景,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王思宇只记得,他正端着酒杯趁醉偷吃杨洁的豆腐时,被张书明拉走,帮他去搞定罗副总,结果王思宇在一怒之下,在把罗副总灌倒后,也把张书明当场喝趴下了,之后的事情,他就不太清楚了,恍惚间记得,好像自己是被杨洁给喝倒的,但王思宇从潜意识里还是不太想承认,被女人喝倒,那个……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抬眼望去,已经是七点多钟,他赶忙跳下床去,走到浴室里冲了个澡,洗漱完毕后,走回床边,掀开被子,打算找到内裤,可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只是雪白的床单上,竟然出现一片梅花状的红色印记,王思宇的脑子顿时嗡地一声,愣愣地看着那印记,心里乱糟糟的,他托着下巴仔细追忆,但就是想不起昨晚发生过的事情,他足足在床前呆立了十几分钟,才胡乱穿上衣服,有些神不守舍地离开房间。   下楼后,走到服务台,王思宇向前台服务小姐打听了一下,得知昨晚是一位穿着米黄色风衣的女孩送自己回来的,他的心里更是慌乱起来,虽说早在很久以前,杨洁就曾经给自己留过字条,上面写着身子会永远给自己留着,但王思宇还是没有想过占有她,事实上,他对处女还是有一定心理障碍的,毕竟,那意味着一种责任,而王思宇并不想承担责任,所以,这件事让他很伤脑筋。   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摆弄着卷宗,王思宇显得心事重重,过了好一会,他才翻开最新转过来的卷宗,仔细看去,不禁皱紧眉头,原来是一位日报记者的文章引起省委文书记的极度不满,文书记在上面做出批示,要求督查室会同相关部门,对日报内部进行督查整改。   那篇文章出自一位年轻记者之手,他在文章中不无辛辣地指出,假如华西省发生大地震,最先倒掉的一定是小学校舍,而最后倒下的,一定是政府办公大楼,这种讽刺意味十足的论调,显然已经违背了华西日报作为省党报的立场和舆论导向,难怪会引得华书记龙颜大怒,看起来,这次又要有人站出来负责了。   王思宇抄起座机上的电话,给二科副科长朱良玉打过去,一分钟后,朱良玉便精神饱满地出现在王思宇面前,王思宇微笑着把这份卷宗递过去,朱良玉认真地翻阅一遍后,便摇头叹息道:“我就知道这个安大奎肯定还得找麻烦,这个家伙,真不该做记者,这不是害人吗?估计值班编辑也要被他害死了。”   王思宇微微一愣,摸起桌面上的茶杯,轻轻喝上一口,沉声道:“怎么,有前科?”   朱良玉笑了笑,点头道:“去年他就搞过一回事,就是前段时间在食品安全问题下马的那位高官,不到半年就高调复出那位,他当上国家某部委高官,到华西视察,上了日报的头版头条,结果在第三版的最下面,就是那位安记者写的稿件,上面画着一个大鸟的漫画,底下众人围观,标题是‘请大家猜一猜,这是一只什么鸟。’”   王思宇刚刚喝完一口茶水,尚未咽下去,这时猛地喷了出去,哈哈地笑了半天,才摇头道:“这位安记者倒也有趣。”   朱良玉微笑道:“是啊,上次算他幸运,没被追究,估计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主任,你放心,我亲自去办,最晚下周三前就能出报告。”   王思宇点点头,拿手轻轻地敲打着桌子,沉吟半晌,叹了口气,轻声道:“尽量化解,以批评教育为主,不要无原则地上纲上线,嗯,报告不要出得太早,尽量拖一拖,也许过一段时间,文书记就忘记了,但是呢,这位安记者,最好不要再在报社呆下去了,按你说的,会害人的。”   朱良玉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轻声道:“主任,请放心。”   王思宇叹了口气,摆摆手,朱良玉便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再强大的喉舌也有扁桃体发炎的时候。”   朱良玉吓了一跳,赶忙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一直回到办公室里,他才安稳下来,回味着王思宇的那句话,摇头笑了笑,从办公桌上抽出签字笔来,仔细地做起督查方案来。   王思宇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静静地抽了一根烟,脑海里仍在苦苦思索昨晚发生过的事情,总想找到些端倪,但始终不得要领。   不过,似乎自己每次醉酒后,都容易搞出些乱子,这次估计也不会例外,想到这,王思宇的心里突突直跳,不敢再想下去,不过他的脑海里还是隐隐约约浮现出许多香艳的场面,但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也说不好是梦境还是现实中发生过的,昨晚他的确是醉得厉害,直到现在脑袋还隐隐作痛,王思宇甚至怀疑,那几瓶泸州老窖是假酒。   十点多钟的时候,王思宇终于鼓足勇气,给黄雅莉挂了个电话,先是勉励她振作精神,不要被一时的挫折打击,做企业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很少有一番风顺的,要学会逆流而上,天鹏公司现在遇到的问题,并不少见,很多公司都曾经发生过,毕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无论是正常的人才流动还是非正常的,其实都是有利有弊,只是希望黄雅莉能够吸取教训,多在人才储备上下些功夫。   黄雅莉在电话那边简单地将公司最近的状况讲了下,目前天鹏乳业的运营状况良好,因为产品线组合合理,原物料管理也很到位,所以产销两旺,虽然主打的品种毛利率并不高,但现金流的周转一直都很顺畅,液态奶的市场占有率也在稳步提升,黄雅莉已经和张书明商量过了,打算在明年年初上几条果汁生产线和冷饮生产线,争取在饮料市场和冷饮市场上抢占一定的份额。   王思宇略一思索,便极为赞成地点头道:“你们这个思路非常好,而且我非常看好果汁生产线,那样除了可以丰富公司的产品线外,还可以拉动青羊县农业的发展,带动周边的果农发家致富,这项投入的社会效益甚至还在经济效益之上,值得肯定,如果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做得大一些。”   黄雅莉笑着摇摇头,拉长声音道:“王大县长,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青羊县的挂职副县长了,还是少打官腔为好。”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雅莉啊雅莉,你又来了。”   黄雅莉把着手机转了半边身子,淡淡地道:“哼,怎么,还是看不惯我?没关系,假如尹利乳业来的人干不好,我会主动辞职的。”   王思宇知道她对自己昨天的话依然心有芥蒂,不禁摸着鼻子嘿嘿地笑了几声,轻声道:“那不过是安抚人心之举,雅莉啊,你其实是很精明的人,只是有时候太强势了,那不好,女人嘛,最好是走柔能克刚的路子,以利降人也好,以势压人也好,都不如以德服人。”   黄雅莉皱皱眉头,还是点头道:“你说的对,我早晨又找了几个人沟通了一下,确实有家里特别困难的,我已经安排了,让财务给他们提了点钱,以后从工资上慢慢扣除,当然,前提是补签了一份五年的工作合同。”   王思宇不禁摸着鼻子苦笑道:“雅莉,你还是太黑了,不能趁人之危,依我看,那合同不签也罢,留人不如留心。”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王思宇便岔开话题,压低声音道:“雅莉啊,我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醉得一塌糊涂,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黄雅莉莞尔一笑,把着手机道:“你现在知道喝得太多啦?昨天晚上你可威风着呢,把两三个人都喝到桌子底下了。”   王思宇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不动声色地道:“哈哈,不记得了,是杨洁送我来宾馆的吧?”   黄雅莉嗯了一声,叹了口气道:“杨洁昨晚够倒霉的,在送你到宾馆房间后,在卫生间被门把手上的尖刺划破了手掌,到现在还疼得呲牙咧嘴。”   王思宇微微皱眉,茫然道:“哦,原来是这样……嗯,真过意不去……她现在还好吗?”   黄雅莉笑了笑,悄声道:“怎么会好,都哭了一上午了。”   王思宇赶忙从黄雅莉那里要了电话号码,匆匆地给杨洁打过去,杨洁倒是很镇定,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擦破了手掌,王思宇小心翼翼地问道:“杨洁啊,昨天是我自己脱的衣服吗?”   杨洁听后竟嘿嘿地笑了起来,悄声道:“王县长,你不会以为是我吧?人家可还是姑娘家呢,怎么好帮你脱衣服。”   王思宇听到她语气怪异,就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咳嗽了两声后,便又讷讷道:“那个……我床上有血……”   杨洁忙不好意思地道:“王县长,真是不好意思,昨晚划破手掌后,没注意,把您的床单弄脏了,实在是太抱歉了,我做事一直都是毛手毛脚的,黄总都教训我好多次了,就是不长记性呢。”   王思宇见她这样说,就不好再追问下去了,毕竟杨洁还是小姑娘,说多了反而容易让她误会,于是勉励几句后,就轻轻挂断电话。   电话两边的人都是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杨洁摸着缠在手上的厚厚一层纱绢,笑了笑,拾起桌上的一沓报表,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房间,楼道里响起清脆的高跟鞋声…… 第150章 瑶瑶   经过几天的精心准备,督查室内部举办的党建工作会议终于在周三上午召开了,除了几位重量级的省委常委外,梁桂芝还邀请到了省党建研究会的会长及几位特邀研究员出席,主席台上的领导们都做了重要讲话,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会场内的气氛很是热烈,掌声不绝于耳。   梁桂芝的心情极好,脸上始终挂着生动的微笑,但会议结束时,她送诸位领导下楼,省委常务副书记孟超停下脚步,转身和她低声攀谈了几句,梁桂芝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僵硬,在不自然地扶了扶眼镜后,才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微笑着连连点头,孟超走远后,梁桂芝才黯然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办公室,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出来。   王思宇在回到办公室后,赶忙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狠狠地吸了几口,接着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白纸来,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上‘戒烟、戒酒、戒色’六个字,然后端着茶杯凝视半天,摇摇头,把这张纸团成小纸袋,丢进垃圾篓里,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三样东西,王思宇没有把握戒掉任何一项,尤其是戒色,那种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他肯戒,底下那位都不会答应。   下午是厅机关的篮球比赛,王思宇在预赛中替补登场,他今天的手感热得发烫,三分线外频频发炮,九投六中,外加两次低手上篮得手,独得二十二分,引得围观的人群赞不绝口,王思宇美得合不拢嘴,比赛结束后还迟迟不肯离场,抱着篮球站在球场边拍了十几张照片,贺焰飞那马屁精更是捧着一个黑皮本子让他签名,王思宇心情舒畅到了极点,一路哼着歌回到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后,王思宇兴致很高,不时地抬起手腕抖动几下,在喝了一杯茶后情绪才平静下来,闲来无事,打开电脑,连上网络后,他挂上代理IP,找到了一个前些日子搜到的网站,把U盘插上,下载了几集最近比较火爆H动漫,今天的网络不是很好,卡得要命,等完成下载任务,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王思宇拔下U盘后,也不忘在帖子上面很客气地留言道:“顶一下,楼主辛苦了,感谢分享。”   关上电脑,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收拾妥帖,王思宇夹上包走出办公室,站在门边,和一众正往外走的科员们打着招呼,这时综合二科的科长陆洪杰手里拿着一份卷宗,满脸堆笑地走过来,他轻轻咳嗽几声,众科员赶忙从王思宇的身边走开,快步向楼道口走去,王思宇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卷宗,见上面标着53号的字样,心里就有了一丝明悟,眯着眼睛微笑道:“老陆啊,有事?”   陆洪杰干笑两声,轻声道:“主任,晚上有安排吗?有人想请你吃顿便饭。”   “是哪位啊?”王思宇似笑非笑地盯着陆洪杰的眼睛,目光里透着一丝冷意。   陆洪杰被王思宇看得有些发毛,但受人之托,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讷讷道:“是招商局的张副局长。”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饭我就不去吃了,不过你替我捎几句话给他,老外过来投资是赚钱来了,有利润他才会干,要是没有利润,你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不会在华西建厂,我们的某些领导干部和外商打交道的时候,还是要有一些底线的,不要总是一副奴才相,那个法国佬在餐厅殴打服务员,招商局的某些同志非但不制止,还出手帮忙,我不知道他们的立场到底在哪里,请你转告张副局长,招商局的某些同志该补钙了。”   陆洪杰见王思宇的口气不善,话锋凌厉,不禁额头冒汗,连声道:“好好……”   王思宇把话说完,皱皱眉头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陆洪杰赶忙道:“没有了,主任。”   王思宇点点头,迈步向前走去,只走了几步,就停下来,转头冲站在原地的陆洪杰道:“老陆,这个案子交给老朱办吧,你既然和张局熟,就回避一下,好吧?”   陆洪杰呆了一呆,赶忙哦了一声,轻声道:“好的,好的……”   走出省委大院,王思宇来到路边,贺焰飞把车子开过来,王思宇坐进去,小车汇入主道,向省电视台家属楼开去。   在车里,贺焰飞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打火机,为王思宇点上烟,眼睛看着前方的路面,轻声道:“主任,要驾照吗?我一朋友在交警队,需要的话我给你弄一个来。”   王思宇点点头,摇开车窗,一阵凉风从窗外涌入,他不禁拉了拉衣领,轻声道:“好吧,过阵子就用你这车练练手。”   贺焰飞忙点头道:“没问题,您什么时候想练车,给我打个电话就成。”   王思宇笑了笑,没说话,这时兜里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廖景卿的手机号,王思宇赶忙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瑶瑶奶声奶气的嗓音:“舅舅,舅舅,过来吃饭啦,妈妈为你做的糖醋鲤鱼,还有好大好大的牛扒呢!”   王思宇微微一笑,忙轻声道:“瑶瑶乖啊,舅舅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瞥见前方有一家大超市,忙叫贺焰飞把车子停到路边,他开门下去,到超市里选购了一些薯片虾条之类的休闲食品,又买了些瑶瑶喜欢喝的果汁饮料,装了满满两个塑料袋,这才笑眯眯地跑回来,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桑塔纳进了小区南门,王思宇下车后挥挥手,看着贺焰飞将小车开走,随后腾腾上了楼,瑶瑶从楼上的窗子早已看到他下车,等王思宇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已经开着门守候多时了,看到王思宇后嘻嘻地笑个不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装满食品的塑料袋,不停地吧嗒着小嘴,王思宇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小馋猫,想舅舅了吗?”   瑶瑶忽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拉着长音道:“想了!”   王思宇走进屋子,换了拖鞋,将西服脱下来挂好,抱着瑶瑶坐到沙发上,撕开一个包装精美的口袋,从里面拿出薯片,塞到她的小嘴里,继续逗她道:“说说吧,哪里想舅舅啦?”   瑶瑶一边嘎巴嘎巴地嚼着薯片,一边夹杂不清地道:“哪都想了!”   王思宇捏着她的小鼻子轻轻扭了扭,微笑道:“哪里最想?”   瑶瑶忙拿小手指指心房的位置,又指指小嘴,嘻嘻地笑了笑,王思宇松开手,‘吧嗒’一声,在她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瑶瑶腻在王思宇的怀里,不时踢着双腿,摇头晃脑地撒娇道:“舅舅,舅舅,下次多买点烧烤味的。”   王思宇点点头,这时廖景卿从厨房探出头来,俏声道:“长青,瑶瑶,过来洗手吃饭。”   晚饭十分丰盛,廖景卿还给王思宇准备了一瓶啤酒,三个人坐在桌边吃得津津有味,王思宇扒了一个大虾,轻轻地丢到瑶瑶嘴里,低头问道:“瑶瑶啊,告诉舅舅,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瑶瑶把虾仁嚼完,咽进去,又端着碗喝了口汤,歪着脑袋想了想,就奶声奶气地道:“我想要做淑女。”   她这句话把王思宇逗得哈哈大笑,廖景卿也忍俊不禁,微笑着拿起餐巾纸,在瑶瑶油渍麻花的小嘴上擦了擦,轻声道:“瑶瑶,告诉妈妈,淑女是什么样子的呢?”   瑶瑶忽闪着大眼睛,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回答不出,王思宇赶忙在旁边提醒道:“瑶瑶,淑女说话是什么样子呢?”   瑶瑶这回似是想起来了,轻声道:“小小声的。”   王思宇与廖景卿相视一笑,继续问道:“那淑女怎么走路呢?”   瑶瑶这回没有半点迟疑,咬着手指道:“慢慢的。”   廖景卿哑然失笑,放下手中的筷子,在旁边凑趣道:“那淑女是怎么吃饭的呀?”   瑶瑶眨巴着眼睛,轻声道:“当然也是慢慢的啦。”   王思宇摸着鼻梁道:“那淑女做事情是什么样子呢?”   瑶瑶这回不满意了,瘪着小嘴把头摇成拨浪鼓,奶声奶气地道:“人家都是淑女了,还用做事情吗?”   王思宇听了不禁捧腹大笑,险些笑得跌到椅子下面,廖景卿也不禁莞尔,把瑶瑶抱在怀中,为她夹了青菜,悄声道:“我的傻丫头,淑女也要做事的,知道吗?”   瑶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伸出小手,在面前的果盘里,抓过一粒葡萄,塞到廖景卿的嘴里,又摘过另一粒,递到王思宇面前,王思宇笑吟吟地含过葡萄,轻轻咀嚼起来。   饭毕,廖景卿收拾完厨房,就接到一位同事打来的电话,两人轻声交流着,不时发出会心的轻笑。   王思宇陪瑶瑶玩了一会,就信步走进月亮门,来到书房里,一股浓郁的墨香扑面而来,他坐到椅子上,见书桌上的生宣纸上写着一幅字:“陌上繁华,两岸春风轻柳絮。”   王思宇记得这是《小窗幽记》中的名句,便来了兴致,提起毛笔,饱蘸墨汁,取了一幅空白的生宣纸,在上面写出下句,“闺中寂寞,一窗夜雨瘦梨花。”   放下毛笔,王思宇把两幅字凑在一起,静静地欣赏了一番,蓦然间,忽地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他慌忙把自己写的那幅字揉成纸团,偷偷地丢到书桌下面的纸篓里,站起身来,抱着膀子向四周望去,假装欣赏屋内的陈设,这时廖景卿已经袅娜地站在门边,冲着他盈盈笑道:“长青,瑶瑶要给你读她写的作文。”   王思宇点点头,静静着跟在廖景卿的身后,随着她走书房,两人坐在沙发上,却见瑶瑶满脸自豪地捧着作文本,站在茶几边,奶声奶气地朗诵道:“我的舅舅,我有一个好舅舅,他的名字叫做廖长青,他个子高高的,眉毛弯弯的,鼻子尖尖的……”   王思宇笑眯眯地注视着面前粉雕玉琢,充满稚气的小脸蛋,内心之中充满了脉脉的温情,那是一种淡淡的欢喜,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身心愉悦,如沐清风。 第151章 色界   周六的下午,王思宇和方如海一道去了机场,将江美琴、方城、方淼三人送上飞机,回到方如海家后,两人又下了一会象棋,可能是要离开的原因,方如海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王思宇忙开导他,笑道:“老师,江南省可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我看来,去那里做官,比呆在华西强多了。”   方如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手把领口的扣子解开几粒,接着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从旁边的案子上取过一条干净的白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渍,又走到落地玻璃前,向小区里张望了一会,这才拖着肥胖的身子走回来,坐下后,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神色黯然地道:“他乡虽好,非是吾家。”   这句话颇值得玩味,王思宇摸着下颌反复咀嚼,也在心中生出几分感慨,抬眼望去,方如海的眼神中竟露出无限萧索之意,王思宇忙低低地咳嗽几声,伸手摸起一枚棋子,沉吟半晌后,轻声道:“老师,我倒是觉得,心所安处是吾家。”   方如海微微一愣,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放下,抬头轻轻瞥了王思宇一眼,脸上浮过一丝笑意,点头道:“你说得倒也不错,只是人这年纪一大,就不喜欢挪地方,不过好在过几年就要退下来了,那时候就能一身轻松,回华西颐养天年了。”   这时,李婶打开房门,从书房里走出,手里拿着废纸篓,来到两人近前,低头问道:“方台长,今天中午还做斋饭吗?”   方如海‘嗯’了一声,轻声道:“别忘记加个炒蟹粉。”   李婶忙点头笑道:“蟹粉冰箱里有,一会我再出去买几样青菜就好。”   方如海点点头,李婶便转身离开,系上围裙,一声不吭地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此时王思宇已经输了一盘,两人重新摆上棋子,方如海抬手在棋盘上跳了一步马,笑呵呵地摇头道:“小宇啊,怎么你的棋艺一直没有进步啊。”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有些尴尬地摇头道:“我在这方面是真没有天分,让老师见笑了。”   方如海微笑着点点头,用炮打下王思宇的一个相,拿在手里摆弄了几下,便端起茶杯细细品上一口,和颜悦色地道:“一会留下来吃中饭。”   王思宇点点头,眼睛盯着棋盘,有些不解地问道:“老师,怎么开始吃斋饭了?”   方如海微笑道:“这些日子在听古华寺的静斋大师讲课,中午要留大师在家里吃斋。”   王思宇微微一愣,便点点头,不再吭声,而是开始专心致志地下棋,两人接连下了六七盘,王思宇仍是一局未赢,每次都输得极为彻底,方如海却已经看出,对面这个家伙棋艺本来就臭得一塌糊涂,居然还在刻意让自己,这棋下得就有些了然无趣,他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拂乱棋子,站起身来,摇头道:“世事如棋局,让不得啊。”   王思宇正欲辩解,忽地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方如海脸上一喜,抬手看看表,冲着厨房方向喊道:“估计是静斋大师来了,李婶快去开门。”   李婶忙放下拖布,从厨房里一路小跑,笑呵呵地把门打开,王思宇抬头望去,却见一个年近五旬左右的和尚站在门口,他的后背上还背着一个长长的红木盒子。   方如海笑吟吟地迎到门口,将静斋大师请进屋来,王思宇立在门边,见这位僧人穿着简朴,衣袖上还打了补丁,但衣裳异常干净整洁,长得慈眉善目,五官中透出一股脱尘之色,不禁也有些恭敬起来,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上前几步,站到方如海旁边。   方如海和静斋大师寒暄几句后,便将王思宇介绍给他,静斋大师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了王思宇一眼,微微皱起眉头,点点头,轻声道:“王施主,你好。”   王思宇微笑着回道:“静斋大师,你好。”   三人在门口攀谈一会,便走到沙发边,席地而坐,静斋大师将红木盒子从背上解下,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方如海冲王思宇笑了笑,沉声道:“小宇,静斋大师的琴技了得,极有古韵,一会你也静心听上一曲。”   王思宇微微点头,静斋大师却轻轻一笑,摆手道:“方台长过誉了。”   三人端着茶水闲聊了一会,李婶泡了新茶,便脱下围裙,拎着篮子到外面买菜,开始准备午餐。   静斋大师净手之后,将茶几上的红木盒子解开,从里面取出一张古色古香的瑶琴来,左右各伸出两根手指,扶在琴弦上调了调音,随后便全神贯注地弹奏一曲,王思宇斜眼望去,却见方如海正襟危坐,闭着双眼,表情上竟带着些许虔诚之意,似乎听得入迷,不禁有些暗自吃惊,但也不方便在此时说些什么,只好学着他的样子,静静地听上一曲。   那琴声舒缓,听起来倒也悠扬灵动,一曲完毕,静斋大师笑眯眯地盯着方如海道:“方台长,你从琴声里听到了什么?”   方如海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轻声道:“清风拂落树叶,小河潺潺向前,空中有白鸟飞过……”   王思宇怔怔地望着身边的两人,微微皱眉,在他看来,方如海近期的情绪有些颓废,说不定与结识这位静斋大师有关,但仔细想来,方如海因为怀念前妻,心中无所寄托,所以常上古华寺,时间久了,或许心里生出了向佛之念,忆起方如海上次酒后的失态,王思宇也不禁心中恻然,便觉得一个人要是在精神上有了寄托,或许并不是坏事。   等方如海讲完,静斋大师便微笑着点点头,缓缓地道:“方台长,你说得很对,看来上节课讲的,你都已经领会了,那今天我们就讲色界。”   方如海微微皱眉,沉声问道:“何为色界?”   静斋大师微笑道:“谓有诸法,色贪随增,是名色界。”   见方如海脸上露出迷惑之色,静斋大师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便仔细解释道:“色界,意为色所属之界。三界之一。又作色天、色行天。乃有净妙之色质的器世界及其众生之总称,位于‘欲界’上方,乃天人之住处。此界之众生虽离淫欲,不着秽恶之色法,然尚为清净微细之色法所系缚,故为别于其下之欲界及其上之无色界,而称色界。此界之天众无男女之别,其衣系自然而至,而以光明为食物及语言。此界又依所入定之浅深次第而分四地即四禅天、四静虑处。初禅诸天总称为离生喜乐地,二禅诸天总称为定生喜乐地,三禅诸天总称为离喜妙乐地,四禅诸天总称为舍念清净地……”   王思宇在旁边听得无趣,又不便打扰两人,便悄悄起身进了书房,坐在椅子上,信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一目十行地看了一会,总觉得心里静不下来,便拿起毛笔,蘸了墨汁,在砚台上轻轻抹了几下,在宣纸上写下‘色界’二字,之后歪着脖子想了半晌,便把‘界’字划去,改成一个‘戒’字。   此时,耳边隐隐约约地传来静斋大师的声音,“依据《华严经》中所述,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正因你过去的执念,才导致了今天的结局,要想消减你内心的痛苦,除去恶业,得证善果,必须戒掉贪、嗔、痴三毒……”   中午在吃斋饭的时候,饭桌上谈笑风生,席间,王思宇接到俞汉涛打来的电话,约他到西郊的罗敷山水库钓鱼,王思宇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户前,见外面日照很足,风也不大,便动了心思,只是觉得下午出门有些晚,来回的时间都耽误到路上了,有些得不偿失,俞汉涛却笑道:“那边有住宿的地方,咱们可以在那住上一晚,周日晚上再回来。”   王思宇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便轻声道:“俞书记,稍等,我十分钟后给你打过去。”   挂断电话,他忙给廖景卿打过去,把事情讲了下,说下午想带瑶瑶去罗敷山水库玩,在那里逗留一天,明天晚上再返回城里,廖景卿听后也很高兴,便很痛快地答应下来,王思宇这才轻轻吁了口气,重新给俞汉涛打过去,两人约好时间,王思宇特意嘱咐他,一定不要暴露身份,俞汉涛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王思宇回到饭桌上,简单地吃了点饭,便起身告辞,方如海和静斋大师聊得正投机,便没有挽留他,而是微笑着目送他出门,继续笑吟吟地问道:“静斋大师,何为真心?何为妄念?”   静斋大师微笑道:“真心用而不著,念而无住;妄念处处粘滞,事事挂碍……”   王思宇返回家中,穿了一身运动服下了楼,直奔小区南门附近的廖景卿家走去,刚刚走到拐角处,便见廖景卿笑盈盈地牵着瑶瑶的小手走出防盗门,两人也同时发现了王思宇,一齐向他挥手致意。   外面的天气还是很冷的,廖景卿已经在风衣里面套了件白毛衣,但她天生丽质,身材极好,无论穿什么样的衣服,看起来依旧是那样的苗条可人,亭亭玉立,远观淡若烟柳,近看明艳绝俗,看得王思宇怦然心动,想起色戒二字,摇头苦笑道:“面对如此佳人,不戒也罢。”   而瑶瑶则被裹成了一个大粽子,身上穿着厚厚的花格子衣裳,手上戴了毛茸茸的手套,脸上也缠了一道围巾,只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冲着王思宇眨个不停。   王思宇微笑着走过去,抱着瑶瑶上了银白色的锐志车,廖景卿坐在前头发动车子,小车在院子里挑过头,缓缓驶出小区,停在南门的道边,不到十几分钟的功夫,俞汉涛便驾车赶到,王思宇下车和他寒暄了几句,俞汉涛在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时地瞥向廖景卿,有些神不守舍,待到王思宇上了车,俞汉涛往前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从包里掏出本子,笑呵呵地走回来,冲着驾驶室里的廖景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道:“廖小姐,您先给签个名吧,以前我老俞最喜欢看的就是您主持的节目……”   廖景卿微笑着拿笔在本子上签上名字,随后将签字笔还给俞汉涛,在他脸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蹙着眉头讶然道:“俞经理,怎么看你有些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   王思宇赶忙咳嗽一声,飞快地给俞汉涛递过一个眼神,俞汉涛会意,赶忙笑着解释道:“我这人的相貌太大众了,五官上没有出奇之处,所以廖小姐才会觉得面熟,哈哈……”   说完之后,赶忙一路小跑,上了奥迪车,在前面领路,廖景卿开着锐志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王思宇则悠闲地坐在小车的后座,跟瑶瑶玩起了小游戏,两人不时地发出欢快的笑声。 第152章 罗敷   罗敷山位于玉州市紫萝县苏家河上游三公里处,因山形酷似睡美人,故以罗敷为名,取其美女之意,水库依山而建,水域广阔,风景秀丽怡人,即便是初冬时节,也常有人到那边游玩,市里已有意仿效其他省会城市,准备撤县置区,优化资源配置,集中开发紫萝县的旅游资源。   两辆小车先后下了高速,行驶在山间小路上,足足颠簸了二十几分钟,终于驶上了水泥路面,前方的道路也逐渐开阔起来,放眼望去,初冬的萧瑟给山林带来别样的风情,道路两旁的松柏之间,零星耸立着几株枫树,火红的枫叶还没有落尽,在丽日中熠熠生辉,显得格外美丽。   瑶瑶刚刚有些晕车,一直把小脑袋瓜子藏在王思宇的胸口上,双手紧紧勾着王思宇的脖子,现在车子开得平稳了,她才松开手,转过身子,扒在车窗上好奇地向外张望,几分钟后,瑶瑶忽地惊喜地叫了起来,王思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两只喜鹊正在旁边的树杈上飞起,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便消失在附近的林子里。   十几分钟后,小车在一栋三层高的小白楼前停下,这是水库管理局的招待所,王思宇抱着瑶瑶下了车,与廖景卿一起,各自拉着她的一只小手,跟在俞汉涛的后面,缓缓走进招待所,招待所里面的装潢还算漂亮,虽比不上有档次的宾馆,但在这山间野外,已经实属难得了。   从服务员那里取了钥匙,一行人便上了三楼,打开房间,发现里面也收拾得干净整洁,沙发茶几电视一应俱全,屋子里面的装修风格极为素淡,以浅色为主,王思宇信步走到窗边,拉开素白的纱幔,站在窗边就能欣赏到前方的碧水蓝天,心胸立时变得开阔起来。   这几天恰巧紫罗县的老干部活动中心在这里举办垂钓比赛,所以招待所的房间有些紧张,好在俞汉涛提前订了两个房间,他和王思宇住在一起,廖景卿和瑶瑶则住在隔壁的房间,在休息了二十分钟后,三人便带着瑶瑶,说说笑笑地下了楼,俞汉涛从奥迪车里取了渔具,大家便向大坝走去。   俞汉涛站在大坝边上,摸出手机挂了一个电话,几分钟以后,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便跑过来,在十几米外就笑呵呵地喊道:“俞老板,昨天晚上已经给你喂好地方了,今天包你钓到大鱼。”   俞汉涛笑了笑,迎上前去几步,打个哈哈道:“老刘啊,最近生意怎么样,发大财了吧?”   那汉子摇头道:“入冬了,来玩的客人越来越少了,再过个二十多天,我就该撤退了,回山里打猎去。”   俞汉涛扭过头来,冲着王思宇介绍道:“这是老刘,水库边上的船夫。”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弯腰抱起瑶瑶,随着老刘向前走了二十几米远,便在岸边找到一条小船,几个人上了船,老刘便解开绳索,摇着橹将小船摇开,这里水平如镜,清澈见底,瑶瑶坐在船上玩得异常开心,不时拿小皮鞋敲打着船底,仿佛在打架子鼓般,引得王思宇等人纵声大笑。   小船划了十几分钟,便向管理局规划好的钓鱼区摇去,找到一处安静的所在,王思宇下船后才发现,那里已经放好了折叠椅和鱼篓,甚至还有几瓶干净的矿泉水,想必俞汉涛已经提前做了周密的安排。   此时,廖景卿正欲抱瑶瑶上岸,瑶瑶却扳着船梆,说什么都不肯下船,哭唧唧地央着廖景卿继续在船上玩,廖景卿没有办法,便请老刘继续将小船划出,向远处摇去。   王思宇坐在这叠板凳上,从兜里摸出烟,递给俞汉涛一支,两人点上烟,轻声地聊了起来,王思宇轻轻地吸上一口烟,喷着淡淡的烟雾道:“俞书记,梁主任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俞汉涛笑了笑,摇头道:“她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好,回家后就把自己闷在书房里,不肯出来。”   王思宇微微皱眉,迷惑不解地道:“吵架了?”   “不是。”俞汉涛上好鱼饵,将鱼线轻轻甩出去,弯腰洗了把手,才轻声解释道:“上次孟书记和她讲,督查室现在的工作开展得很好,希望她再接再厉,争取明年再上一个台阶。”   王思宇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两天梁桂芝的情绪不高,极少走出办公室,孟超这句话实际是在暗示,梁桂芝在省委副秘书长的竞争当中,出线的机会不大,估计上面另有属意的人选。   思谋良久,王思宇轻声道:“谁最有可能接王副秘书长的位子?”   俞汉涛不假思索地道:“要是从省委办公厅里提拔,老梁落选,就只有荆维民上去的可能性最大。”   王思宇点点头,表示赞同,办公厅的荆副主任他也曾见过几面,觉得此人的确谈吐不凡,极有办事能力,荆副主任今年不到五十,他在接任待物上能力突出,是省委办公厅里当仁不让的首席接待官,在私底下,众人都称其为华西省第一红白喜事专家,官方举办的大白事和大红事,在场的总指挥多半是荆维民,无论场面多大,经他调度起来,都会变得井然有序,纹丝不乱。   皱着眉头想了想,王思宇便轻声安慰道:“俞书记,不要急,我觉得以梁主任的工作能力,升迁是早晚的事情,一时之得失,倒不必看得太重。”   俞汉涛嘿嘿地笑了笑,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摇头道:“小王主任,跟你说句实在话,其实我是一点都不急,反倒觉得这是好事,我还真不希望她走得太高。”   王思宇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俞汉涛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俞汉涛摸起鱼竿,收起鱼线,慢吞吞地放上饵,重新将鱼线甩出去,随后大有深意地望了王思宇一眼,叹息道:“女人太能干了,男人就悲剧了,我老俞这辈子都活在她的阴影里,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熬出头啊。”   王思宇见他满脸苦瓜相,不禁觉得有趣,就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俞书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依我看,你以后的仕途之路错不了。”   俞汉涛听了这话,不禁高兴起来,连声道:“小王主任啊,借你吉言,以后还要靠你多多美言了。”   王思宇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语气含混地道:“好说。”   这只是场面话,其实在王思宇看来,俞汉涛此人办事能力有限,非但头脑不太灵活,魄力也明显不足,说实话,他现在能够坐在区委副书记的位置,已经有些高了,若是再往上走,恐怕是祸非福。   瞥了眼水面,见夜光浮标一动不动,王思宇便站起身子,向远方望去,却见廖景卿和瑶瑶乘坐的小船已经驶远,如同飘荡在蓝天碧水间的一片树叶,正看得入神时,忽听俞汉涛急声叫道:“小王主任,鱼咬钩了,快……快……”   王思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懒洋洋地握住鱼竿,做出收竿动作,不料手下陡然一沉,鱼线在刹那间绷紧,钓竿竟在瞬间拉成了弓形。   王思宇立时紧张起来,知道这条鱼个头不小,赶忙手中发力,一边后退,一边收竿,在一片水花翻腾中,一条尺许长的草鱼便被提出水面,草鱼落到实地上,依旧不肯服输,甩着尾巴奋力地扑打着。   俞汉涛在旁边看得眼馋,不禁摇头叹息道:“好家伙,第一条就这么大,看来今天一定会收获不小。”